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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趣味的毒害
    恶趣味的毒害
    我在本刊上做过一条杂感,声明要去自修“胜业”,不再来讲无益的闲话,到了现在已经是整整的一年了。但是闲话虽然不讲,胜业也终于不曾修得。近来在《长春》上见胡寄尘《给郑振铎的信》,才知道近来对于文学“有些反动”,觉得沉默是不很对的,还须酌量的发点议论,不要太客气了才行。这是我所以决意打开书房门,出来加入“反反动的运动”里的原因。
    我第一要说明,这所谓反动并不是“学衡”派的行动。“学衡”派崇奉卢梭以前的思想,在最初的几期报上虽然也讲过一点笑话,但是比现在的反动思想要稍新,态度也稍正经,我相信等到火气一过之后,这派的信徒也会蜕化,由十八世纪而十九世纪,可以与现代思想接近;他只是新文学的旁枝,决不是敌人,我们不必去太歧视他的。至于胡寄尘所说的反动,那是绝不相同:这些《礼拜六》以下的出版物所代表的并不是什么旧文化旧文学,只是现代的恶趣味——污毁一切的玩世与纵欲的人生观(?),这是从各方面看来都很重大而且可怕的事。
    “礼拜六”派(包括上海所有定期通俗刊物)的对于中国国民的毒害是趣味的恶化。如退一步说,这个责任也可以推给经济制度和旧教育去,因为他们把恶趣味拿去卖钱,实在可以说是社会之过,但我们就事论事,却不能这样的说。一个人得了结核病,是他自己的不幸,但把这病去传染给人,当然是他的责任,在恶趣味也是如此。中国国民最大的毛病,除了好古与自大以外,要算是没有坚实的人生观,对于生命没有热爱。现在所需要的便是一服兴奋剂,无论乐观也罢,悲观也罢,革命文学也罢,颓废派也罢,总之要使人把人生看得极严肃,饮食男女以及起居作息都要迫切的做去,才是真正的做人的路道。可惜中国多是那些变态的人,“礼拜六”派的文人便是他们的预言者:他们把人生当作游戏,玩弄,笑谑;他们并不想享乐人生,只把他百般揉搓使他污损以为快,在这地方尽够现出病理的状态来了,(幸恕我举出狂人喜弄不洁的事来作例。)这样的下去,中国国民的生活不但将由人类的而入于完全动物的状态,且将更下而入于非生物的状态里去了。要说这是“杞忧”,或者也未始不可,但是从进化论善种学看来,这种反生物性的人生观的恶趣味,在人的前途上决不是一个好现象。英人戈斯德(gorst)在《善种与教育》上称英国的坏人为“猿猴之不肖子”,这正是极切贴的话。我们为要防止中国人都变“猿猴之不肖子”的缘故,觉得有反抗这派的运动之必要,至于为文学前途计倒还在其次,因为他们的运动在本质上不能够损及新文学发达的分毫。
    * 刊一九二二年十月二日《晨报副刊》,署名子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