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会议之轩然大波
十一月一日大阪《朝日新闻》上有这样一节记事,题曰“太平洋会议支那代表又吐暴言”,副题曰“因新渡户博士之追究而取消,我代表部极度愤慨”,其文曰:
“三十日午前十时起太平洋会议圆桌会议中,支那委员陈立廷氏(基督教青年会干事)关于治外法权撤废之演说中有侮辱日本的言辞,云:
“英美均已原则的承认治外法权撤废,唯日本加以反对,盖因为有满州的缘故,日本的态度殊令人有军国主义之感。
“因此在演说中途新渡户博士要求议长封于演说者予以注意,及陈氏演说终了,鹤见氏起而指摘其事实谬误之点,高柳教授亦反驳支那之谬论,胡适博士等遂亦不得不承认日本的主张。其次有外国委员等力说治外法权之存在未必一定是侵略的。新渡户博士又复起立说:
“陈立廷氏的言辞是侮辱日本的,如此言说是逆用了本会议的效力。强硬的加以攻击,声明保留对于陈氏之言辞要求适当的处置之权利。陈氏乃取消前言云:
“假如自己的言辞中侮辱了某一国,那并非我的真意,特此道歉。但日本方面委员以为此事系与太平洋会议成立之根本亦有抵触的大问题,大为愤慨,慎重协议如何对付之后,至下午五时乃发表声明如下:
“三十日豫定被变更,从正午开总会,席上支那委员陈立廷氏言说中有日本在满州有领土的野望等语,日本方面以为系侮辱日本,新渡户博士提出抗议。陈氏对于此事虽已陈谢,日本方面则以此陈谢尚不能满足,决议须使陈氏另取陈谢之方法。但陈氏托人谒见新渡户博士,声明愿取任何能使博士满意之陈谢之方式,故日本方面亦且待其明日之陈谢耳。
“日本委员所发表者极简单,其侮辱的内容及日本委员反驳的内容一切均未发表,但日本委员之愤慨甚为激烈,开会后继续午餐时日本委员至无一人执刀叉者,但只陆续陈意见而退出,可以想见矣。”
关于太平洋会议的性质及其用处我不大知道,今年在杭州开会的情形我也不曾留心,虽然中国报章上当然必有详细的记载。晚上看日本报上这个标题有点刺目,便一读,觉得很有意思,译了出来。看这紧张的形势,似乎大有出兵杭州之势了,真不禁替陈立廷氏及其他中国代表栗栗危惧,但是今晨打开报纸就看见李石曾氏的电报,知道该太平洋会议会员四十人左右将光降北平,可是正式陈谢事件已经圆满解决,前回愤慨不堪的贵宾可以在北平缓缓地执刀叉了,这是极可庆幸的事,只希望招待的人说话特别小心,免得在杭州没有闯成的大祸到北平来续演,那是北平市民所馨香祷祝的了。
中国有许多事实在是不可思议。九月十八辽吉事件发生以后,日本的水灾赈捐被退回了,而太平洋会议终于仍开,日本的代表们扬长地到了杭州,去开什么圆桌会议,闹什么陈谢问题。据我的意见,水灾赈捐是不应退回的,而太平洋会议则应停开。水灾赈捐是国民间一种同情,其中固然有些官吏富商的钱,却也有些真是无产阶级的真心的表示,虽在此时我们也该相当尊重的,至于太平洋会议的代表新渡户鹤见诸公呢,我们因为一则是“地主”二则又怕引起交涉,不好怎么说,总之是帝国主义的辩士罢,从头就可以不必谈,何况又在这个时候。然而我国各位代表觉得非请教不可,结果是捋了虎须,一再陈谢,才算幸免,这真有点吴稚晖公的比喻,真是自取其辱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希望以后太平洋会议要开得好一点。这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就此不开,其二是仍开,——但是中国方面的代表应当改选,最好是请赵欣伯市长担任才行。
十一月五日。于北平。
* 刊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七日《华北日报》副刊第六四六号,署名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