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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的心
    帐内。
    绛儿一走,媚儿眼波四转,停在炎鸣神君隐身处,轻声道:“谁在那里?”
    炎鸣神君微诧,又见那叫媚儿的女子道:“我看见你了,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黑雾。”
    炎鸣神君略一沉吟,从前他没在同样染上黑煞之气的人面前隐过身,未料这黑煞之气还有惺惺相惜之意,竟能冲破他的隐身术。
    开口道:“看见又如何。”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入媚儿耳内,她霎时惊讶得张大了小嘴,苍白的脸上忽然红得像熟透的红苹果,柔媚的声音更媚了,“是哪位公子?”
    炎鸣神君走近,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面对面地盯着她,瞧见她目中的茫然之色,确认她只是看到黑雾,而非他的人。
    那媚儿眼见黑雾靠近,那道有着清朗声音的男人好像就在她近前,她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忍不住抓过床头的一束花,双手紧紧住花束送与那黑雾,羞怯道:“送给你,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炎鸣神君凝着那比现在正躺在他神府内,小草送他的花儿还鲜艳的花束,媚儿那比小草还真诚的眼波。
    默立半晌。
    只吐出叁个字——“不愿意”。
    说完,抬步便走。
    他堂堂炎鸣神君岂是会随随便便被一束花感动,交这样甚是又烦又傻的娇怯少女为朋友?
    *
    娇怯少女绛儿被炎鸣神君拉回帐篷内,伸手乱揉一通她柔顺的秀发,道:“往后不要到处跑,这小破镇子有些不简单。”
    绛儿低首捋顺乱糟糟的头发,嘀咕道:“知道了,神君真烦。”
    炎鸣神君双耳忽然变得跟狗一样灵敏,立时听到那小草细细的话声传入耳内,登时将绛儿揪到身前,面色凶煞地扬了扬拳头。
    绛儿吓得紧闭双目,清秀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一声“嗤”笑之后,绛儿只觉脸上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搓面团似的揉捏,接而是神君的声音:“还烦不烦了。”
    绛儿睁开被揉得变形的双眼,嬉笑道:“不烦了,绛儿最喜欢神君,一点都不烦。”
    炎鸣神君笑容忽敛,一腔玩闹的乐趣顿消,松开手道:“早些歇息,明日开始不安宁了。”
    绛儿问道:“是因为明日圣女和大巫师要现身吗?神君觉得大巫师是怨妖吗?方才媚儿……”
    她一肚子疑问如数家珍般全倒出来。
    炎鸣神君面带笑容听了半天,面带笑容回道:“你问的问题我一个也不知道。”
    绛儿:“……”
    追问:“若大巫师是怨妖,神君打算怎么对付他?”
    炎鸣神君还是维持着微笑看着她,脸上写着:我不知道。
    绛儿急得到处帮他打听情况,结果他就在那皮笑肉不笑,直看得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伸拳狠狠锤了拳神君。
    炎鸣神君登时落叶般倒落在床上,仰躺闭眸,死一样不动弹了。
    绛儿唬得缩回手,暗想难道神君伤势已经重到她一拳便能推倒?
    连忙爬到床上查视神君的状况,不料方一沾到床沿,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的手腕猛拉。
    绛儿惊呼一声,跌到床上,直压在神君身上。
    “扑通!扑通!”
    绛儿听到神君心跳的声音像是在打鼓,她现在就趴在神君火热、强壮的身体上,惹得她全身也跟着火一样的发烧起来,忽然觉得朋友不应该这样,心内升起一阵退缩之意,欲要从神君身上爬起来。
    房帐之内燃着灯烛,柔柔地包裹绛儿玲珑的躯体之上,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女,至少在身体上是。
    娇怯的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动人,炎鸣神君本是要将她恶作剧地拉倒在床吓她一番,但她的人贴在他身上的那刻,一切都变了。
    此时他忍不住伸手锁住她挣动欲要逃离的身子。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是那么样的柔软,淡淡的药草气息非但没有让人清醒,反倒是那么样的惑人迷乱,让他升起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柔情。
    他曾在昏迷中抵御黑煞之气日夜不间断的侵扰,保持心境澄明、意志坚定足有十年。
    但如今他在怨气包围的小镇中,他守不住了,他守不住那道友情的底线。
    剧烈跳动的心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日比一日强烈的情意,在她一次又次的懵懂的告白中,缴械投降。
    他输了,他输给了绛儿。
    “神君,放开我。”这忽然变得陌生的神君令绛儿手足无措,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炎鸣神君闭着双眼,痛苦挣扎地告诉自己放开她,但双臂仍紧紧锁住了那娇躯,她惊骇的声音越是让他放过她,他越是将手臂用力收紧。
    她柔软的胸脯挤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她扭动着要离开,炎鸣神君却恨不得将她揉进火热的骨血里,沙哑的声音中不知压抑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欲望,道:“你逃什么?”
    绛儿在他有力的怀抱里已慌得手脚发软,哭声道:“神君,神君欺负我……”
    炎鸣神君嗤笑一声,不是是在嘲笑绛儿,还是在嘲笑自己,“你总说能打败神君的定是位厉害的神女,却不知只要你愿意,我为你倒下又如何?”
    绛儿听了,怔怔不能言,她从来没想过要打败神君,神君只是她重要的好朋友。
    炎鸣神君终于说出掩埋在心底深处的话,他再也不能控制欲望,猛然翻身将绛儿压到身下,目中燃着烈火,盯着她那满是惊慌无措的水眼,扭头不敢看她纯净的双眼,转而埋首在那软玉般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她的香甜,灼热的唇咬住她的耳垂,撕咬着吮吸着,也不足以将他心头燃烧的爱意发泄,急促的呼吸着,道出他隐忍许久的心事,“绛儿,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不要再做你的朋友……我想、我想做你的……”
    绛儿眼见神君突然变了个人,变得很是吓人,他把她抱得太紧,压得太重,还要咬她耳朵,绛儿再也按不下心头的恐惧,放声大哭起来,“哇——”
    汹涌的泪水,凄切的哭声,恐惧的抵抗,如若这些还不足以浇灭炎鸣神君的狂热,他又怎配说喜欢她。
    炎鸣神君只觉这哭声如鞭如棍狠狠抽在他身上,他苦笑一声,他能够真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又如何。
    他的心一点点变冷,慢慢从绛儿身上爬起来,跪坐在她身边,低首拭去她泉涌而出的泪水,轻轻捧住她哭红的脸,指腹摩挲在她的眼侧,泪水沾满手心,歉然道:“是我不好。”
    绛儿用被子蒙住头,又立刻将整个人卷住,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仍止不住地抽抽噎噎。
    “小草……”炎鸣神君轻轻扯下她紧实蒙住头的被子。
    露出她因哭泣红得像兔子的双眼,可不是就是个兔子嘛,吓成了这样。
    绛儿畏惧地探出一只眼,看到神君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被他咬过的耳朵还烧得滚烫,她心有余惊,“我、我害怕。”
    炎鸣神君叹了口气,缓缓拉下她盖住脸的被子,又是怜惜又是无奈道:“别怕了,我不会再那个样子了。”
    绛儿心中到底是待她好的神君比方才的神君占上风,松了口气,想起这一场惊吓的缘由,怯声道:“我不该打神君的,我不想打倒神君。”
    如果方才是因绛儿未识情爱而对突然表露爱意的他心生恐惧,那此时冷静下来的话才是真真正正地抽了炎鸣神君响亮的一巴掌,令他痛不能言。
    声音哑在喉间,久久不能语,绛儿见他神情冷落,心里忍不住打鼓,虽然神君方才那样欺负她,可她还是很喜欢神君。
    喜欢……神君也是喜欢我……
    绛儿想起神君的话。
    可是神君说不想做她的朋友,他想做什么,她不愿想,她只知道她只想做神君的朋友,和神君做朋友她已经足够开心,她喜欢做好朋友的神君。
    可是神君已不想和她做朋友,而是想做……想做刚刚那样可怕的事情……
    “神君……”
    “嗯?”炎鸣神君回过神来,看向她的脸,心里又酸又涩。
    “神君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绛儿终是鼓起勇气问。
    炎鸣神君又遭当头一棒,脑袋晕晕乎乎,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绛儿等了许久,神君沉默的每一个瞬间她都觉得有把刀寸寸割在她心上,痛彻心扉。
    绛儿眼看着神君站起身,替她灭了案台的烛光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绛儿已明白,沉默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
    短短的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绛儿措不及防,无法接受神君忽然变了个人。
    绛儿听说过人世间的男女情爱,看见过琳雪和敖郁的甜蜜,封弥和莺娘的爱情,但她始终是旁观者,未料今日成了局中人。
    她怎会听不出,神君说的喜欢,不再是把她当成朋友的喜欢,不然他也不会把她抱得那样紧,咬得那样痛。
    但她是株孤身降生于天地的含羞草,身无依靠,对所有的刺激的事物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成为人之后更是有太多没有了解的东西冲击她的心灵,她始终恐惧着未熟知的一切。
    说到底是因她始终是一个人,而她无论是认识了多少朋友,朋友随时都会离她而去,除此之外,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一株无根的于世间飘摇的小草……
    就像,神君已离她而去。
    她又回到初化人形时,茫然恐慌,还有一点想到以后永远离开神君的悲痛。
    帐外。
    炎鸣神君负手仰看凄清的月色。
    只觉得丢脸,很丢脸。
    他堂堂炎鸣神君连原则都丢了主动告白,那株小草不接受便罢,竟然哭得那么伤心。
    他沉思良久,觉得他除了脾气臭了一点,好像没有哪里让女子不满意的。
    小草凭甚这么嫌弃他!
    气愤过后,思及他又惹哭小草,心中又是心疼,眼前闪过她红着眼说害怕。难道真的是他太冲动,平时对她太凶了吗?
    英明神武的神君因为一株脆弱的小草,带着他破碎的少男心思考了一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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