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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走向统一
    第五章走向统一第四十节
    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卖货的吆喝声、买货的讨价声、醉酒士兵的唱歌声、仕女们的轻笑、战马的低嘶、车轮的粼粼随着刘备打开窗户,这些声音一股脑的涌入房间,满坑满谷,充斥于每一个角落。
    陈登举目打量,商社中除了这些来往的商人,只有寥寥的士兵或站或坐,披着羽绒大衣,在院中踱步;门口,典韦躺在一张躺椅上,边饮着小酒,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等小吃,除此之外,院中别无他物。
    陈登讶然的打量着院中的一切,侧转过头,向刘备发出征询的目光——难道他是想把典韦给我?不可能。此人是刘备的亲卫大将,只听说刘备抢人才,没听说过他放过什么人,难道他说的是这些庸庸碌碌的商人、百姓?
    刘备点点头,一字一顿的说:“百姓,从来没有人天生就该做奴隶,从来没有一个民族天生就该被征服,从来没有一个官府天生就有权掠夺百姓的财产作为自己的收益。如果,存在这样一个官府,他们不把百姓看做奴隶,认为百姓天经地义有支配他财产的权力,认为百姓与官府的交往是处于平等的地位,认为父神创造众人,无论财产、家世、地位的差别,每个人都享有同等的权益。那么,为了维护这样一个政权,百姓愿意为之流血、淌汗,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我们把百姓看作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子民,百姓就会把我们当作父母。如果我们仅仅把百姓当作压榨的对象,那么,即使是异族来征服我们,对于百姓来说,他们除了缴税的对象不同,哪个政权当政对他们没有影响,这样的官府,被人取代轻而易举,哪怕取代者是胡人,是蛮夷。
    若要一个政权永久长存,基业牢固无比,就必须让老百姓感受到你对待他们与胡人对待他们不同,甚至与其他当政者也不同。如此,他们才能全力维护你的存在,徐州百姓一旦焕发起奋斗的精神以及奋斗的欲望,谁敢轻入你徐州境内?”
    陈登不明白刘备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胡人来征服的事情,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绝不敢想象的,不过刘备说的意思他懂了,那就是要建造一个从体制上让老百姓自发的愿意去维护的政权,万民皆兵,只有这样,征服就不容易完成——无论这一征服是来自于胡人,还是其它地方诸侯。
    正沉思间,刘备指点着窗外,说:“元龙啊,窗外虽万民来往熙熙,然而每个人的气质各不相同,我就是单看他们走路的形态,也能分辨出他们是何地居民,你来猜一猜?”
    陈登好奇的指点着窗外几个人,让刘备说出他们的籍贯,稍加验证,竟然无一失误,细细观察一会,陈登说:“从走路的神态来看,出云百姓最为拘谨,三个人走在一起,要么成排成列,要么成分矢状,似乎他们的生活中打下了严格的军事烙印;青州百姓嘛,走起路来不可一世,脖子左右转动比较灵活,见到官员,敢于平视,满脸的不在乎神情;冀州、并州百姓差别不大,他们的脖子转动也十分灵活,左顾右盼,毫无顾忌;兖州百姓走起路来小心翼翼,行为拘谨,老是躲躲闪闪;宫中出来的那些宫女、杂役,目空一切,似乎天下是他们的。
    而青州人不在乎天下是谁的,出云人似乎时刻在等待命令,一声令下,他们敢挑战任何权威;冀、并州人比较随意,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心满意足,不过骨子里也有一股自信;而兖州百姓正缺少自信心。”
    刘备伸手拍了拍陈登的肩膀,亲切地说:“元龙,记住今天所看的一切。等到有一天,你也能徐州百姓走路的姿态里头分辨出民情冷暖,徐州大治就在眼前。”
    陈登边深思边点头:“等到有一天,我徐州征召令一下,万民皆愿为之死,谁敢轻入我徐州?我明白了。”
    周瑜默默看着两人站在窗前,他们背着手看着窗外的人情世态,虽至冬日,暖洋洋的气氛却飘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呼一吸之间……
    以青州为剑柄,以人心为剑刃,挥剑一击,天下谁敢当之?这一刻,刘备与曹操的竞争已不在一个层面上,曹操若想赶超,必须进化到更高阶。
    门外,典韦起身的窸窸簌簌音传来,随即他用低沉的嗓门问候道:“老爷子,您走好。”
    随着声响,卢植推门而入,劈头冲刘备说:“玄德啊,你这次可招了一大堆恨啊。朝臣们讨论你的刘氏六疏,争得不可开交;宫内上下又因为青州客商不愿赊售货物,对你皆有不满之意;曹孟德拿了青州税赋,却不给官员发薪,公卿大臣暗恨你擅自转交税赋;你出兵救驾却不得圣喜,提前完税不获圣心,提出建言,还不被大臣理解。玄德啊,这次是你冒失了。”
    卢植话一说完,方才发现屋内还有别人,忙与陈登寒暄。刘备无所谓的走回自己的桌前坐下,不以为然的把玩着桌上一只茶盅,回想起一段往事,不禁哑然失笑。
    在刘备的记忆中,后世的美国总统布什与克里大打竞选战,支持布什的媒体突然报道说:克里深获世界人民爱戴。可是克里不以为喜,反而慌忙出来辟谣,认为这是对手的恶意攻击,果然,这个“克里深获世界人民爱戴”的消息一出,克里的支持率大幅下降。中国人不理解这一切,为什么“克里深获世界人民爱戴”反而是个恶毒攻击,他反而因此落选。
    其实道理很简单,美国人选择的是美国总统,深获世界人民爱戴,说明他做事不以美国的利益为先,说明他很可能出卖美国利益,因此获得别国民众欢心(比如:要求国民勒紧裤腰带,饿死病死冻死,结余下物资来援助他国……再比如,抗日战争时期,汪精卫就深受日本民众喜爱),所以,决不能选他当总统。
    这是一条世界公认的简单真理:身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深受别国民众热爱,这就是对本国民众最大的犯罪。
    强大的青州也是这样,目前青州保持高傲的孤立,百姓的利益正在与皇权冲突。而作为主政者深受朝臣们的憎恨,这个消息对刘备是喜讯,不是噩耗。消息传回青州,必然会赢得更广泛的支持。
    想到这,刘备恨不得上前去亲一亲各位朝臣和皇帝。
    “老师,手头的杂事处理完了,我将把洛阳的青州人全部撤走,我不想让他们的污秽玷污青州的纯洁。王烈将携带一批法官,明年开春抵达洛阳。此外,羽林军的子弟,我已经从现有人手中挑选的一部分,他们暂时留在洛阳,保护你,正式人选明年与王烈一起来。我在商社再留下一笔钱,老师出面周济一下官员,若钱不够,尽管向商会会长陈永说,我会吩咐他的。”
    曹操克扣官员俸禄,可能是想更换一些官员,有魄力,刘备隐隐有些兴奋的想。
    卢植看刘备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忧虑:“玄德,羽林军只有三千人马,一旦有事,能否支起大局?还有,萧飞随我多时,你这次走,把他还要给我留下。”
    刘备安慰道:“老师放心,我准备下一步扩建青州商社,把这里建成一个堡垒。这商社里商人来往,随身护卫不少。一旦有事,正好可以与你彼此呼应。此外,我打算在商社开一所学校,平常不值勤的时候,让羽林军来往商社上学,如此一来,谁也不敢禁止羽林军来往于商社与军营。万一有事,老师可退入此中,坚垒闭守。
    还有,我打算从四州、八个部落、两国里筛选最强悍的功民组建羽林军,他们服役五年后,获卓异服务勋章者将给予授爵,这样,就可以保证羽林军全市最勇猛的士兵。”
    陈登左右望了望,马上拱手施礼:“玄德公,这青州商社周边,还有空地,我把徐州商社也盖在旁边,我俩毗邻而居,也好有个伴。”
    刘备点头答应,看到周瑜畏畏缩缩、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爽快地补充说:“你告诉顾雍,他要想建扬州商社,乘着还有空地,赶快动手。”
    卢植沉吟一下,继续说:“陛下重归洛阳,打算筛选天下士人之子宫室,玄德,这可是与圣上搞好关系的好机会,你可要多选一些宫人服侍皇上。”
    刘备断然拒绝:“皇帝爱阉割谁,阉割谁去,我青州百姓绝不会让人阉割。在我看来,圣上因担心成为绿头乌龟而残忍地将某些男人去势,殊不知这些因丧失男性正常机能而变得心理错乱的家伙一旦握有大权,造成的危害,远远胜过于诱奸几个美丽的宫女。我大汉受阉人之害还不够吗?十常侍之乱就在不远,圣上又在想用宫人了吗?”
    卢植满脸不悦地表情,未及开口,刘备马上补充说:“秦有赵高,汉有十常侍,宦官干政乃至操纵国柄,有汉以来,愈演愈烈。其间窃官爵,盗财赂,乘势使气为朝野之患者,何可胜举?我大汉政局糜烂到今日地步,宦官干政之祸也。老师向日发下宏愿,决心重兴大汉,今日大权在握,万不可重蹈覆辙。内室筛选宫人之事,我甚望老师能够劝阻。”
    卢植边捉摸,边不甘心地说:“玄德,今上威严赫赫,若是让人垢乱宫闱,我等大臣颜面何在?十常侍乱后,圣上也曾采用一批士人之子担任宫人。我考虑,既然阉人暂时不能废止,与其让皇帝被一群贩夫走卒阉割成的宫人包围,那还不如援引旧例,让士人之子充当宫人为好。再怎么说,士人之子从小受礼义熏陶啊,乱政之忧要少。”
    刘备苦笑着,无言以对。
    皇帝被戴上绿帽子,关大臣何事,大臣们居然觉得威严不在,真是瞎操心。
    刘备对于阉割文化深恶痛绝——不管是阉割战马还是阉割人。重用阉人,这一中国帝王的视觉盲点,在中国历史上造成的危害可称比比皆是,东汉末年更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此前,黄莺生产时曾有人建议,把皇帝派遣到出云的太监召回,以处理内室之事,就被刘备断然拒绝。现在,任卢植怎样劝解,刘备咬定牙关,毫不松口。
    “这样吧,阉人的出现,在于一夫多妻制,皇帝宫中除了大量有名号的后妃之外,还有大量的宫女。女人多了,皇帝自然看不过来,就会担心做乌龟。于是,阉人就出现了,阉人日居皇帝身边,最得圣上信任,干政乱国就是早晚的事情。若要防止此等祸源,不如从源头治理——老师,圣上若是只有一妻一妾,何必担心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呢?来来来,我愿与老师同上一疏,劝解圣上废除多妻制,一妻一妾足矣,如此一来,宫中杂事减少,圣上必然会消去筛选阉人的做法。”刘备争取主动,反而卖力地向卢植兜售他的主张。
    卢植狼狈地否决:“玄德,你说的或许有理,可是《周礼》上说:‘王者立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以备内职焉’。让皇上一妻一妾,这岂不是要废除《周礼》,此事绝不可为,休得再提。”
    刘备冷笑道:“如此腐朽不堪的礼仪,竟然稍加触动就会轩起大波,莫非命中注定我大汉活该灭亡,我民族活该被征服?圣上是用来处理国事的,不是用来做种马的。老师,圣上自己愿做种马,我等臣子不加劝解,反以为天经地义……哼哼,不管朝廷怎么办,我意已决:青州绝不准使用阉人,凡我士民,斩杀阉人者与军功同赏。我倒要看看,阉人是否敢入我青州一步。”
    一个民族要走向自由,总要付出代价的。上帝只帮助帮助自己的人,要自由,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不能只等待神仙和救世主前来拯救。此时此刻,凭借强大的武力支持,刘备偏要摆出不妥协、不屈服的态度,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声音。
    如果今天我们吝于开口,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
    卢植见到刘备固执,也无心劝解,颓然道:“也罢,这次,你推辞了大丞相之职,要回青州经营自己的小窝。别人不知,我却明白:你所做所为非为私心,乃是为万民生计。但愿你做得正确,回吧——你的主张过于激烈,利于朝堂之上,未必对大汉是福,未必对你是福,回吧。”
    刘备默默无声,良久,拱手向卢植下拜:“当今士人,凡有不同意见均鸣鼓而攻之,唯老师胸怀宽广,不及刘备冒失。我知道,老师是真心希望我大汉子民幸福。我此一去,相隔千山万里。老师保重。”
    卢植坦然承受了刘备的大礼,低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以求索;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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