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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一十九章 砰砰砰砰砰砰!
    李大人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瞧丁运使了。虽然此人平曰里不显山不露水,引不起别人的提防心,但他总是很擅长咬住机会突然出手。就好似上次串联盐、漕、府三家联合弹劾自己的事情,若非自己神功护体,当时险些就灰头土脸了。
    凭借杨抚台只言片语中含含糊糊对丁运使背信弃义的指责,再加上自己的所见所闻,李佑便能推断,今天这些事,大概又是丁运使巧妙利用各方情势制造出来的。
    首先,南京方面八成是从丁运使这里得到了“可靠消息”,所以才决定对可能已经成为定时炸弹的金百万出手。
    其次,南京方面顾及到自己的存在,为了在扬州方便行事,不知道用什么承诺将杨抚台拉拢了过去,有了巡抚庇护和认同,跨界拿人才会名正言顺。这中间,只怕也少不了丁运使的运作,不然犹豫不决的杨抚台能如此果断下定决心么。
    第三,杨抚台这个人彻头彻底的优柔寡断,而优柔寡断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立场极其容易受外界影响。他必然受了南京和丁运使的双重影响,所以才会不惜得罪自己,忽然在背后捅刀子。
    但可笑的是,杨抚台刚刚对自己捅了刀子,回头便猝不及防的反而被丁运使猛捅一刀。
    想至此,李佑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又回到了心中。如果能把事情脉络摸清楚,就没什么可担心得了,最怕的就是混沌不清、无从下手。
    杨抚台被李佑夹枪带棒的损了一顿,不知为何,他却不敢与李佑说话,转头与丁运使纠缠。
    对于被杨抚台透漏出自己是肇事者,丁运使本人并不十分担忧,只要李佑是个聪明人,在这个时刻就不会介意这些的。
    所以杨抚台的离间计用处不大,就算没有他丁某人,南京方面对金百万的芥蒂也是迟早会被引爆的,李佑应该会认识到这一点。
    丁运使为了加强李佑的决心,也故意拆杨抚台的老底:“听说有人举荐你加南京礼部尚书衔,可喜可贺。但为此放纵南京衙门到扬州绑架富商,未免就有失抚台的脸面了。”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李佑险些大呼原来如此!按照国朝惯例,外差加尚书衔的比加御史衔的稍微高贵一点点。虽然南京尚书与京师的尚书比起来,实在很虚。但作为一种职务前的加衔,无论南京的尚书还是京师的尚书,无论是坐堂尚书还是虚职尚书,那都算是尚书!
    如果杨大人巡抚的加衔从右都御史变成了南京礼部尚书,虽然品级没变,看似区别不大,但实际上是一种地位的提升。加尚书衔的督抚与加御史衔的督抚相比较,意味绝对不一样。
    对于已经做到正二品的杨抚台而言,前进道路愈发狭窄,每一步提升都是无比珍贵的。南京方面如果给出了礼部尚书衔的承诺,令杨抚台动心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杨抚台来扬州时间不长,很多事情没有真正看明白。只觉得这次南京、盐运司、巡抚三方合力,金百万真的在劫难逃,而李佑必然会受牵连,所以绝对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而且若能将李佑从扬州城成功的驱逐出去,杨抚台可以肯定自己会相当受益,李佑手中的差事都很有诱惑。
    却说在扬州公馆中,杨抚台与丁运使又争辩几句,毫无结果。丁运使不像李佑这样是他的直接下属,没法以上压下。在此过程中,李大人再一次成了旁观党。
    到了这个地步,丁运使和李佑都还有修正余地,那么既捅别人又被捅的杨抚台则骑虎难下、别无选择。即便丁运使突然变了向,使得他产生若干不妙预感,但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最终杨抚台又一次搬出了督抚法宝王命旗牌,厉声喝道:“皇命旗牌在此!盐丁府兵,谁敢阻拦本部院,格杀勿论!”
    随即大批抚标营兵冲进院中,占据了堂前和过道。南京留守卫指挥佥事张言指挥南京军士将被绳索捆绑的金百万和几个管事推出来,在巡抚标营的掩护下,下了台阶,就要撤离公馆。
    府兵与盐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被动的朝外线四散。
    丁运使彻底撕破了脸,上前对杨抚台指名道姓斥道:“杨负!那魏国公动用官军,越境捉拿百姓,你身为巡抚,竟然与国公、中官狼狈勾结!我与李大人定要参你一本!”
    这丁运使表现的比我自己还积极啊…李佑忍不住冒出如此念头。
    面对丁运使指责,杨抚台深深皱眉。官场上很多事情,没有明显的对和错之区分的,也可以是对,也可以是错,但到底是对还是错,全看事件之外的因素,真真正正的只要结果,忽略过程。
    就像今天这件事,可以说是他正常行驶职权配合南京守备缉拿人犯,也可以如丁运使那几句话,是封疆大吏勾结国公中官。
    说白了,就是看那一边颠倒黑白能力更强。现在如果丁运使与李佑两人联合,杨大人认为自己争不过,到了朝廷上,明显是对方话语权更强。
    这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杨抚台再一次感到自己被丁运使出卖了,可是并没有回头路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魏国公和南京六部更有力一些,若能从金百万身上打开突破口,牵连到李佑与丁运使更好。
    见对方仍一意孤行,渐渐感到吃力的丁运使暗叹,金百万在李佑的协助下,估计已经开始洗白了,那五十万两绝对不是白扔的,抓了他也只能是注定的空忙一场。
    不过金百万在扬州被抓时还能保住命,但到了南京后,必然有被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危险。那李大人为何完全没有昔曰机变百出、强硬不屈的风采,而是一反常态的稳坐钓鱼台,老老实实甘当绿叶,简直太奇怪了。
    此时有个县衙衙役忽然出现在月门,只是挤不进来,便伸着脖子高声叫道:“太守大老爷!你派人去打听的那事已经到达县界内的邵伯驿!”
    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李佑心里大吼一句,本官才是主角!
    他将吴先涵叫过来,悄悄耳语几句。吴先涵先是吃了一惊,又领命回到营兵中。
    随即李大人语气诚恳的高呼,“周公公和张佥事慢着,再听本官最后一言!”
    率领士兵押着金百万一干人,正走在过道上的南京二人组停住脚步转过身,不知李佑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佑笑着对二人拱手道:“金百万与本官终究有翁婿之情,临行前可否说几句话?”
    二人对视一眼,心想若拒绝了很可能又多生事端,不如让这一步,又不怕他跑掉。得到默许,李大人便扯着神情萎靡的老丈人来到一旁,仿佛有所交待的样子。
    众人将目光投到李大人与金员外身上时,忽然一阵密集的类似爆竹的声音响过,灌进了在场数百双耳朵中。
    砰砰砰砰砰砰!
    再回首,便见办盐太监周怀和指挥佥事张言两人双双倒在了血泊中,陪葬的还有身边距离他们最近的十来个军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