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烈阳高照。
但是,五河县的高空中,虽然依旧阳光明媚,但是却遍布着许多的阴云,阴云之间,十条灰色的云雾龙影,悄然盘踞。
十条龙影就像一个圆盘一样立于高空,龙头的方向都朝着一个中心点,龙身、龙尾是呈现出向外散射的形状。
神秘、玄妙,令人不禁惕然心惊。远远的看去,惶惶然宛如一幅水墨画一样。
刑台之上,行刑刽子手高举着手中的屠刀,然后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只酒坛,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水全部喷洒在那鬼头大刀之上。
缓缓的放下酒坛,刽子手双手紧紧的握着刀把,然后将手中的那柄鬼头大刀高高的举过头顶,眼看着就要斩下。
“刀下留人!”
突然,一道匆匆忙忙的大喝之声,突然响起。
刽子手身体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刚要斩下的鬼头大刀微微一震,便是卸去了上面的力道。
他收起大刀,扛在肩膀之上,然后抬头看向刑台下方。之前的喝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只见那里,一名身穿深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从马匹之上翻身而下,然后穿过拥挤的人流,朝着刑场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紧紧的跟着五十余名身穿银色铠甲的卫士。
他面色红润,唇鼻间不时地呼出一股白气,显然是因为长途跋涉赶路才会这般疲乏失色。
脸庞有些消瘦,额头隐隐有些皱纹,上唇和下颚都留着一小撮胡子,身形看上去很壮实,最主要的是,在他那深红色的官袍前胸,绣着一只孔雀形状的花纹。
绯袍孔雀,这是朝廷正三品大员才会穿戴的标准官服服饰。
这突然赶来,并且大喝“刀下留人”之人,竟然是一位朝廷正三品的大员。
比孟通官阶还要大。
“来者止步!”
这位朝廷正三品官员一行人刚刚走到刑台的下方,便被守卫在那里的卫士持枪拦住。
“大胆!”那人身后,突然走出来两名侍卫,对着前方拦路的两名卫士一声大骂。
“不可无礼!”那位官员转身对着自己的侍卫一声怒斥,然后看向那拦堵在前方的那两名持枪卫士,说道:“我乃兵部右侍郎于谦,有事要面见凤阳知府孟通孟大人,劳烦转告!”
那两名持枪卫士打量了于谦一眼,然后说道:“大人在此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说完,其中一名卫士便立刻转身,跑向监斩官台案。
孟子峰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略微恍惚的看了身后的行刑刽子手一眼,然后看向不远处于谦走来的方向。
“于叔?”孟子峰看着于谦,微微一怔,“看来老康头把我的话带到了,只是,我现在又不希望他们来救我了。”
孟通站在监斩桌案后面,此时也发现了刑台下面的一阵骚动,旋即立刻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来,朝着旁边的人问道:“怎么回事?何人扰乱刑场?”
“禀报大人,太远了,看不清楚。”旁边的一名官军回答道。
此时,他们是站在刑台后面的监斩台上面,虽然可以俯瞰台下的一切情况,但是今日前来观看行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流拥挤,所以即便是站在监斩台上,也无法完全的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报!”
就在这时,之前拦路的卫士赶了过来,禀告道:“大人,兵部右侍郎于谦大人到了,说要见你!”
“于谦?终于还是来了吗?”孟通轻声呢喃。
当日在公堂之上审讯孟子峰的时候,就已经听他说把消息告诉了于谦,让于谦来救自己。
没想到,这于谦今日还真的来了。
“怎么办?大人,见还是不见?”孟通旁边,一位知事问道。
孟通微微思量,旋即一挥手,“让他进来吧!”
“是!”那名卫士立刻又跑了回去。
刑场不远处,在一家民居的屋顶之上,老乞丐和云阳禅师此时正坐在屋檐之上,望着远处的刑台。
突然,云阳禅师眼神一凝,望着不远处人群骚乱的地方,眉头一皱:“于谦?他怎么来了?难道他还和孟通相识?”
“怎么了?”老乞丐此时看上去显得有些醉醺醺的,他看着云阳禅师,问道:“谁啊?”
云阳禅师手指指向前方人群骚动的地方,“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于谦?”
“哪儿呢?”老乞丐醉眼朦胧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然后突然一笑:“呦,还真是于谦那小子,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当年你带兵谋反叛乱的时候,这小子可把你骂的够呛啊!没想到今天这种场合,还能见到他。哈哈哈,有趣,有趣!”
“住嘴,别笑!”云阳禅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挥了挥僧袍,他的周身虚空剧烈的蠕动,像放电一样一闪一闪的,不一会儿就又恢复了过来。
只是,此时的云阳禅师,体型和容貌却是大变,瞬间变成了一个肉脸嘟嘟、大腹便便的胖和尚。
老乞丐转头看向云阳禅师,顿时被后者的这般模样吓得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全部喷在云阳禅师脸上。
“哎哟,我的天。你变成这个鬼样子,想吓谁呢你?”老乞丐哈哈捧腹大笑,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你又落发为僧成了和尚,于谦这老小子怎么可能还认得你呢?有必要易容吗?而且,就算要易容,你变个好看点的不行吗?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模样?”
“我变成什么样子,要你管吗?”云阳禅师阴沉着一张老胖脸,将那些喷洒在脸上的酒水全部擦干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实话,我还真怕于谦这小子认出我来,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多一些麻烦。”
“对对对!”老乞丐大笑。
远处刑台上,于谦被放行之后,带着人只闯监斩台。
“孩子,你怎么样?没事吧?”于谦突然走到跪在刑场之上的孟子峰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你来了,于叔。我没事!”孟子峰看着于谦,笑了笑,接着说道:“于叔,今天你就别管我了吧,这是我罪有应得,你……不用救我了。”
“这是什么话?”于谦顿时瞪了孟子峰一眼,说道:“孩子,你放心,今天只要有你于叔在,就没人能够动得了你。我倒要看看,到底哪个龟孙子胆敢要你的脑袋?”
说完,他猛然看向监斩台,手指一戳,大骂道:“孟通,你这个无情冷血的东西,你给我滚下来!”
孟通脸色一变,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下监斩台,来到于谦面前,“于贤弟,你这是做什么?”
“哪个是你贤弟?老子是你祖宗。”于谦指着孟通的鼻子,张口就骂,“姓孟的,今天在这儿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今天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峰儿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就算他犯了错,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话的,你非要杀他不可吗?”
“斩杀亲子,你天理不容啊你!”一边说着,于谦口中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气呼呼的。
“于贤弟,你知道峰儿他犯了什么错吗?你就这么袒护他?”孟通此时也是气上心头,整个眼睛都变得通红起来,他走到孟子峰面前,指着他骂道:“这个逆子,他杀人啊他!十条人命,整整十条无辜人命断送在他的手里。贤弟你是不知道,五河县的老百姓可被这个孽畜给祸害惨了。数日前,我来到五河县之时,仅仅是告他孟子峰杀人犯罪的诉状就高达五百多份呐!”
“五百多份诉状,贤弟呀贤弟,你也是在朝当官的,五百份诉纸,你不会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含义吧!”
“要不是这个逆子他强权霸道,祸害百姓,以至于天怒人怨,我这个当父亲的何至于要违背天良,斩杀亲子?”
“天作祟,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是他非要自掘坟墓往里钻。我今天若不斩杀此孽,岂不愧对朝廷、愧对百姓,还有何面目自称是百姓的父母官?”
于谦一怔,顿时变成了哑巴,有些理屈起来。事先,他还真不知道孟子峰所犯的罪孽,已经深重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