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贾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清冷的目光望着窗口。窗外,夜色如水,幽暗神秘,影影绰绰的树梢时而发出哗哗的响声。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所谓的神仙鬼怪,不过是古人为了统治天下杜撰出来的东西。她是个无神论者,怎么能把一个活人往鬼身上扯呢?但是,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具里生产出来的零件,不单是容貌相同,就连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儒雅温润的气质,都跟复制粘贴出来似的分毫不差。
静谧的房间里,下铺的贾玲鼾声渐起,她却越来越清醒了。
难道他们是双胞胎?
可他们一个姓洛,一个姓吴,分明不是一家的。再说,她也从没听洛嘉明说过,他有个双胞胎的兄弟。
失散十几年的双胞胎兄弟?去他的!
贾靖翻了个身,面朝着墙,脑海中不禁又浮出昨天看到吴思铭的情景。当时的震撼和冲击,几乎让她崩溃。
老天保佑,幸亏她和吴思铭不在一个学校念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清早,她还没走出单元门,一眼看到,门前的小路边上停着一辆拉风的血红色跑车,流线感的车身闪闪发光,与周围陈旧破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烨霖瘦长的身子背靠着车门,两只胳膊肘架在车顶棚上,黑漆漆的眼睛出神地凝望着前方,尊贵沉稳的气质中透出一股淡淡的落寞。
已经进入十月的秋季,天空格外高远湛蓝,刚刚升起的太阳还没有发挥它的威力,温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宛如画卷般清晰而完美。
今天他没穿校服,墨绿色的半袖衬衫样式简洁利落,腿上是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
就在贾靖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面沉如水地看着她,大提琴般的嗓音远远传入她的耳中,“早。”
贾靖有些讶异。
她走到李烨霖面前,站住了。
“早。”苍白的病容已经荡然无存,他今天气色看起来很好。
李烨霖看了她一会儿,“哭了?”
昨晚迷迷糊糊睡着后,她一直在做噩梦,那个大雨天的场景,诡异地从头到尾反复播放,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今早醒来后,枕巾湿了一大片,眼睛也又红又肿。她用冷水反复洗脸,又拿沾了冰水的毛巾捂了一阵子,成功瞒过大伯,却被李烨霖一眼识破了。
她的脸有些发烫,“你找我有事?”
李烨霖又盯了她一会儿,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好了。”
贾靖抿着唇,没吱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夏越如果再找你帮忙,拒绝他。”虽然是一句命令的话,但他语气温和,并不让人讨厌。
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幽深的黑瞳泛出点点光泽,线条优美的下颌也被镀了一层光。
她以为李烨霖还会说些什么,比如,让她帮忙监视夏越的一举一动,了解他下一步的计划,毕竟,目前夏越能够信任的人,也只有她。
但李烨霖只是深凝了她一眼,转身打开车门,走了。
鲜红的颜色,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
晨练完毕,她去洗手间简单洗了下脸,换了校服,随着上学的大队伍往教室走去。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一片嗡嗡声。
就在她绕过讲台,走到第一排的过道里时,她怔住了,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像是被抽得一滴不剩。
吴思铭坐在李烨霖的前座,神情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书,一张俊逸年轻的脸,眉眼平和,写满了书卷气。跟别的同学不同,他身上的校服衬衫没有一根褶皱,平平整整,一看就是刚刚熨烫过。领口的风纪扣也系得一丝不苟,像军人一般严肃认真。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朝她看来,浅棕色的双眸温吞如水,仿佛陌上一缕微薄晨光,稍暖,却霎时驱散了暗影,焕发一片生机盎然。
两人目光相撞的一刻,他明显一愣,随即,一抹温暖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
这一瞬,她仿佛看到洛嘉明又在朝她微笑。
心,不可遏制地狂跳。
课堂上,当高尚点名吴思铭起来回答问题时,教室里发出一片倒抽气的声响。全班同学一脸震惊地看着吴思铭,眼中流露出激动与兴奋的神情。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生物实验课,实验室在五楼。
铃声大作时,她抱着书直接上了楼。
实验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她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把耳机塞进耳朵,打开了mp3。
音量调到最大,里面播放的是刚刚下载的威尼斯商人。
一周的时间,她听了不下二十遍了,但有些词汇生涩难辨,发音又极短促,她听得很费力。
她单手托着下巴,扭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有一群白鸽刚好飞过。
最后一场剧幕结束的空当,她听见了实验室里的嘈杂声。
就在这时,她旁边的椅子被人拖动,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仍望着窗外,没去关心是谁与自己共享一张实验台,不到两秒钟时间,mp3自动返回到戏剧的开头。
上课铃声大作,她不得不关闭mp3,取下了耳机。
“你好。”一个平静的、温润的声音说道。
贾靖惊讶地转过头,她旁边坐着的人,竟是吴思铭。看着他的脸,她的心陡然一沉。
他挺着背,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礼貌而客气的笑容,可他明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强烈的好奇。
“周六那天,谢谢你。”他温和地笑道。
“举手之劳而已。”她震惊于自己淡漠的口气,疼痛却开始迅速蔓延。
吴思铭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用手指了指她手里的mp3,问道,“你在听什么?”
“戏剧。”
“戏剧?”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你喜欢听什么剧?京剧?豫剧?”
贾靖有些失神,沉默片刻,她淡淡地笑了笑,“都不是,是莎翁的剧。”
清秀白皙的脸上仍噙着笑意,他的手放在桌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他问得很随意,像是在打听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