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光突然大盛，接着舞台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慕皓泽安静地看着她，隽黑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光泽。
    他似乎也喝了些酒，但脸色未变，只是身上的酒气跟霍艳秋一样浓烈。
    他淡淡一笑，“我今晚才下飞机，就被几个朋友叫过来玩，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这时，盛唐的安保过来将两个无理取闹的年轻男子带走了。
    贾靖拉着霍艳秋，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霍艳秋，”然后指着慕皓泽对霍艳秋道，“他是慕皓泽，我父母的学生。”
    慕皓泽礼貌地对霍艳秋点了点头，眼中浮出疏离之色，淡淡的，但能让人一眼看出。
    他不喜欢喝醉酒的女人。
    霍艳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方地跟慕皓泽打了招呼。
    贾靖父母的学生？
    那应该是医生吧？
    她的头脑有些混乱，但对慕皓泽眼中的淡漠倒是看得很清楚。
    周围嘈杂的环境，让人没法再交谈下去。
    因为慕皓泽的出现，霍艳秋觉得兴致索然。
    她附在贾靖耳边提醒道，“安保应该就是这个慕皓泽叫来的，他可能早就看到你了。”
    这一点，贾靖也想到了。
    尽管慕皓泽出手帮了她们，可她不喜欢有人在暗中偷窥。她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换了李烨霖，可能会不声不响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如果是林哲豪，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就会大声喊她的名字。
    霍艳秋说完，利落地跟贾靖道了别，回二楼包房去了。
    慕皓泽低头看着她，笑了笑，“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贾靖点头同意。
    二人走出盛唐，一边聊着贾正堂的病情一边朝停车场走去。
    夜风寒凉，慕皓泽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贾靖的身上。贾靖看了眼灰色的西服，慢慢地拽了下来。
    “我不冷，谢谢。”
    她把西服外套又塞给了慕皓泽。
    慕皓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把衣服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蜷着，搁在了胸前。
    贾靖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太过沉静内敛，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当医生了？”
    他的性子，如果是一名医生，应该可以做得很好。
    慕皓泽显然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静了一瞬。
    这时，借着停车场高高竖起的明亮的探照灯，她分明从他向来平静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复杂的神情，沉郁、慌乱与懊悔交织着。
    或许是因为今晚他喝了些酒的缘故，她觉得，此刻的慕皓泽马上就要卸下他的伪装，展露出真实的他。
    好像是印证的她的猜测似的，慕皓泽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靖靖，你父亲待我就如同他的亲生儿子，他和你母亲的离世，对我的打击不比你少。安葬了两位恩师后，我本打算立刻回国找你，但我父亲那时正需要我，我只能选择他。你不知道，在美国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一方面，我要帮父亲处理公司的事，另一方面，我也处在矛盾之中，考虑将来是不是要继续恩师们的事业，做一名医生。我尝试过回到医院，但每次换上白大褂，每次站在手术台旁，我根本做不到像以前那样轻松。”
    说着，他抬手指着远处漆黑的马路。
    “很多人长大以后，都要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选择权，往往并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道路就像那片漆黑的马路，我知道按照导航仪就能找到终点，就算出现偏差，导航仪也会给出另外一条路，我只需要循着指示开车就行了，至于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我不知道，也看不到。”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望着她的眼睛却显得落寞。
    “靖靖，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也选择了一条你并不想走的路，你记住我的话，这条路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
    贾靖愣愣地望着他。
    选择权，怎么可能不是在自己手里？不论最终做了什么，不都是自己选择去做的吗？
    两人坐进车里后，慕皓泽打开了车内的暖风。
    车子启动后，贾靖望着窗外漆黑的路，想起慕皓泽刚才说的那番话，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又恢复那副清风明月般的神情。
    “我父母的事情，是一场医疗意外，你不必总是耿耿于怀。”她既是说给慕皓泽听，也是说给自己。
    “我只是后悔，当时我不在现场，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感染了，如果我在，结果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你也是一名医生，怎么可能会时常在他们身边，你别自责了。”
    贾靖说着，忽然看到车子已经驶入繁华的街道，林林总总的街边店铺还没有关闭，一家花店的大牌子，霓虹闪耀。
    “停一下。”
    她急忙说道。
    慕皓泽拐到路边，一脚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
    贾靖看着那间花店，“带我去花店看看吧。”
    花店里只有老板娘，见来了客人，还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热情地迎了上来。
    不等她介绍，贾靖自己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间大型的连锁花店，不仅有鲜花，还有几样盆栽植物，郁郁葱葱的环境，到处是湿润馨香的气息。
    贾靖走了一圈，从地上抱起一个青花瓷的小花盆。
    “这个多少钱？”她问老板娘。
    老板娘报出价钱，她暗松了口气。
    这时，慕皓泽已经把钱包拿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红色钞票。
    她笑着把自己的零钱塞到老板娘的手里，“我的钱不用找零了。”
    两人走出花店的时候，慕皓泽好奇地看着她怀中那株犹如倒挂的金钟的花，“这是什么花？”
    贾靖抿唇一笑，站到了他的面前。
    “灯笼花。”
    说着，她把花盆放到他的手里，“送你的，希望它能照亮你前方的路。”
    “这个？”慕皓泽失笑。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花，那一朵朵倒悬的紫红色花，确实像是一盏盏灯笼。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寂，隽黑平静的眼睛里，划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