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整个下午,李烨霖的手机一直在响。
后来,李世闽亲自追过来了。
“爷爷,我现在脱不开身,让张总出席签约仪式,事情我都向他交代好了……嗯,allonite那边,有刘经理负责沟通,接洽人很可靠,凌霄已经打点过了……好,我尽快。”
贾靖坐在床上,正给新手机下载微信,听到他和李世闽的对话,不由抬起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
头顶的灯光倾泻在李烨霖的身上,而他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眸,出神地盯着握在手中的手机,直到手机屏幕完全黑了,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没动。
她凑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是不是那边很忙?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
“不,你别管了,安心养病就好。”他低声说着,声音听起来很阴沉,望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谨慎。
“是不是发什么了什么事?丹麦那边出事了?”她敏感地问道。
李烨霖揉了揉眉心,舒缓了一阵,才道,“公司的项目没问题,回来之前我都已经交代好了,我不在也不影响进度。allonite就是慕皓泽操纵的傀儡公司的合作商,有刘经理在那儿周旋,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不是公司的事,是爷爷那边……”
“都不是。”
李烨霖打断了她的话,轻快地站了起来,“别胡思乱想了,我扶你去走廊透透气。”
他把手递给她,笑容明朗,一扫刚才的阴霾。
她也展颜,把手搁在他的掌心里,他微笑着拽她起身,动作小心谨慎,然后搂着她的腰,一步一步朝外面走。
晚上,她与李烨霖正在吃饭,李世闽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她低敛着眉,装作没听出这个专属李世闽的手机铃声,卖力地把口中的饭菜咽下去。
李烨霖没有马上接通,放下筷子后看了她一眼。
“我去接个电话。”说完,他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外面的客厅,轻轻合上了门。
她没想偷听,可耳朵这时候总是特别敏锐。
李烨霖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进来,断断续续。
“……奶奶不会同意的……离婚……他的股份……做梦!……您答应他了?……”
静了片刻,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李烨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三叔……慕昊天……死了?……大使馆……回国……”
客厅那头忽然一下子沉寂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李烨霖才推开卧室的门,回来了。
她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盯着他。
他散漫地走过来,唇角微勾,笑了。
“怎么不吃饭?还是等我喂你?”他眼里写满了打趣的笑意。
看来,他是不准备告诉她。
她别开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鳕鱼搁在他的碗里,“吃饭吧。”
他坐下来,视线扫过她低垂的侧脸,先把她夹的鱼块吃了,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都听见了?”
“没有。”她喝了一口牛奶南瓜汤,啧啧道,“真好喝,你也尝尝。”
她伸长了胳膊,想给李烨霖也盛一碗,刚盛了一勺,手突然一软,汤碗倾斜,滚烫的汤汁一下子都泼在了她的手背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的手腕被抓住了,那只空了的碗也被夺走了,这时她才感到手背一阵火辣辣地疼。
“笨死了!”李烨霖咬牙切齿,忽地把她抱起来直奔厨房跑去。
她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焦急慌乱的表情,手背的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等到他把她的手送到水龙头下面,冰凉的水哗哗哗地冲刷在通红的肌肤上时,痛楚几乎消失了。
“刚才怎么回事?”他没有忽略她的异常。
她偏头看着他,不在意地笑道,“可能是困了,手没劲。”
隐瞒他毫无意义。
李烨霖沉默地看着她,明亮的灯光加深了他五官的轮廓,他的脸色有点白。
他微凉的手指轻拂过她的脸颊,从眉梢到下颌,这是他一贯的动作。
“别怕,会没事的。”嗓音暗哑。
他抱着她回了卧室,叫护士过来给她上药。
拜烫伤所赐,李烨霖固执地留了下来。
而夏医生介绍的那位“神医喜来乐”在第二天早上也赶到了。
“请进。”
门被推开时,从外面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瘦长的夏医生,夏医生的身后,跟着一名长头发的年轻男子。
进了屋内,男子从夏医生的身后走上前,贾靖靠着床头坐着,视线立刻停在了他豪迈奔放的络腮胡子上。
她已经傻傻分不清哪里是头发哪里是胡子,只觉得男子整张脸,就剩下那对灵活的大眼睛。
而他的穿着更是让她眼皮直跳。
单薄的牛仔上衣和牛仔裤,像是已经在身上穿了一辈子,旧得褪了色,松松垮垮地,有些地方甚至肉眼可以看到已经开线了。
牛仔上衣的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都解开了,露出麦色的肌肤,领子随意地翻在了牛仔上衣外面,看起来随意又放肆。
对上她的视线,他咧嘴一笑,牙齿白得吓人。
“这位仁兄是?”她的目光转向夏医生。
夏医生此时神情尴尬,他咳嗽一声,没敢看站在窗口虎视眈眈瞪着他的李烨霖,对着她露出一丝极为罕见的亲切笑容。
“小靖,这位是黎宁,黎紫霄黎大师的亲孙子,关门弟子,从小就得了黎大师的真传,在外的名号也响当当的,你不在这行可能不知道,黎宁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还给国家领导人看过病呢。”
他擦了擦汗,这些外交辞令非他所长,折煞老子了。
汗还没擦完,那头,李烨霖凉薄的声音响了起来,“黎紫霄怎么不来?是觉得我给的钱不够吗?”
这话极毒极伤人,贾靖敏锐地从黎宁眼中看到一抹冷厉,一闪即逝。
因为黎宁满脸胡子,头发也松散地披在肩上,整个脑袋都像是爆炸式,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家师偶感伤寒,身体抱恙,无法长途跋涉,所以命我替他跑一趟,还请见谅。”清朗的嗓音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