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他的个头本也不矮，但跟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站在一起，也勉强算是平齐。
    李烨霖沉默地看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他忽然汗颜，为自己那点不太能拿得出手的小心思感到羞惭了一把。
    他捂着自己的胡子，手心已经渗出汗，等待的过程异常漫长，这场李烨霖主导的审判像是永远都没个止境。
    终于，在他坚定充满祈盼的目光中，李烨霖开口了。
    “现在滚。”
    说完，李烨霖蹙着眉，故技重施，又要推开他，他瞬间凌乱了，一把揪住李烨霖昂贵的衣领，怒道，“你个傻x二世祖！你什么都不懂！你……啊呦……”
    他惨呼了一声，眼前一片摇晃，接着就感觉口中有了腥甜味，嘴角火辣辣地像被撕开了。
    他的怒火蹭地窜了上来，一拳就朝着李烨霖的肚子揍去。
    大概是李烨霖也没想到敢有人对他动手，他竟实实在在地锤在了李烨霖的肚子上。
    李烨霖吃痛轻哼了一声，随即一拳又招呼在他的脸上，这次比上次还狠，他竟没站稳，脸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背包也跟着甩飞了，撞倒了墙根那只骚包的细脖子立式台灯底座上。
    台灯很不给力地晃了晃，一头扎到地上，幸好地上铺着长绒地毯，灯泡没被摔碎。
    李烨霖惨白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狼狈的他，居然没有趁热打铁，再给他来几个拳头尝尝，刚才他那句话，无异于老虎嘴上拔毛。
    他揉着脸，眯缝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李烨霖，要不是他摔的姿势不正确，尾椎撕心裂肺地疼，他早就爬起来揍回去。
    门外没有一点儿动静，李烨霖也没叫人进来，就这么看着他。
    他看不懂李烨霖此时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李烨霖对他失去了兴趣，甚至没耐心追究他刚才的鲁莽，一转身，推开卧室的门进去了，然后把他关在了门外。
    在门合上的一瞬，他看到李烨霖低垂的眼眸里，望向屋内的方向时，盛满了悲痛，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唐低落，完全没了刚才那般的嚣张自大的气势。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瞪着紧闭的房门，一咬牙站了起来。
    毛巾了个肥皂，这二世祖一语不合直接动手的毛病，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他捂着脸，出了门，惊讶地发现，门外既没看到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穿着黑西服的帅哥，也没看到一身警服的年轻警察。
    坐进车里，他先对着头顶的后视镜照了照，果然，嘴角不仅裂了，还有好大一块青紫，这小子真狠，两次都打在同一个地方！
    他塞了两块薄荷糖含在嘴里，丝丝凉气冲淡了血腥味。
    “爷爷，”他拨通了黎紫霄的号码，黎紫霄像是已经早就等着他的电话似的，笑呵呵地问道，“宁儿，你还在医院吗？那个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黎宁详尽地汇报了一遍，当然没提跟李烨霖打架的事。
    “什么？李家小子要把病人转移到麻省总院？那怎么行？你同意了？”黎紫霄口气严肃起来。
    提到这件事，黎宁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了出来，他一张口，嘴角的伤疼得他嘶嘶地直抽冷气。
    “宁儿，你怎么了？”黎紫霄细察入微。
    “没事，不小心咬到舌头了。”他含糊地应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了，上次我看你舌苔厚白，让你吃的甜浆粥吃了吗？治疗便秘。”
    黎宁暴布汗，“爷爷，咱能不能别说着舌头就谈便秘吗？粥……我喝了！”他一阵干呕。
    “好，不说这个，那个甜浆粥你是自己做的吗？还是从外面买的？外面应该买不到，现在就连粥店也做不出正宗的粥了，要说还是我和你奶奶小时候好，吃的东西比现在健康……”
    “爷爷！”
    黎宁无奈打断黎紫霄，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否则爷爷能一直聊天到地老天荒。
    “爷爷，咱们还是继续说贾靖的病吧。”
    “哦，对，你刚才说李家小子要把她送到麻省总院？”
    “唔……我没同意。”可惜生杀大权不在他手里，傻x二世祖！
    “李家小子怎么说？”黎紫霄机智地问道。
    “唔……他当然是听我的。”适当的善意欺骗，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美满结局。
    “那就好，记住，行针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室内温度在25度以上，先把她体内的寒气逼出来……”
    黎紫霄长篇大论侃侃而谈，黎宁沉默不语耐心受教，这是他跟爷爷相处的常规态势。
    末了，他嬉皮笑脸道，“爷爷，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装病也不能装一辈子，你到底是不想见谁？连贾靖这种罕见的怪病都不过来看看？我还真是好奇，你就不怕，你将来会后悔？”
    黎紫霄呵呵笑道，“你在就行了，跟我过去没两样。”
    黎宁摸着受伤的下巴，突然问道，“对了，爷爷，你和李世闽是怎么认识的？”
    电话那头有瞬间的沉默，接着黎紫霄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得想想，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那时李世闽掌管李氏，应酬多，偶尔我们会碰面，但也就是点头之交，没怎么接触，这次倒是因为小夏让咱们跟李家打上了交道。”
    黎宁眯着眼睛望着车窗前面来来往往的匆忙身影，耳中回响着李烨霖那句：“我爷爷给你多少？我可以双倍。”
    这个信息量太大，他觉得自己根本跟不上李烨霖跳跃的思维。不过，他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毕竟，他是一名医生，所有的精力都专注在诊病和治疗上，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去算计别人？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看几个病人。
    他下意识地撸着自己的胡子，浑然忘了疼，总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怪圈里，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李烨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宁儿？”
    话筒里传出爷爷疑惑的声音。
    他回过神，脱口问道，“爷爷，你有没有误诊过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