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警察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小警察,也误会了二世祖。
跟他们接触越多,他越是发觉,这两个社会黑暗最有价值最有潜力的种子选手完全没有发挥该有的天性,一个是有钱有势挥霍无度仗势欺人横行一方的纨绔二世祖,一个是国家机器高级打手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怎么全都比他这个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起死回生仁心仁术的天使更靠谱?行动起来雷厉风行正义感十足?
尤其这位二世祖,平静内敛深沉又深情不显山不露水小屁孩一个却比成年人还有心眼,如果有钱人都像这个二世祖,那**丝们还有什么机会咸鱼翻身?拼爹拼不过,拼智商还拼不过,拼打架斗狠也占不了便宜,还得自损八千才能扳倒,那还有什么玩头?哎!都洗洗睡了吧!
“先天遗传是怎么回事?”身旁,二世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抹焦虑,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打断了他神游太虚的思绪。
这话让他对李烨霖涌出一股同情,他没看李烨霖,仍远远地望着小警察进的那部电梯。
“其实,从第一天给贾靖诊治时,我就怀疑她畏寒嗜睡还有四肢无力并非是因为这次外力创伤,不过当时我还不能确定。昨天上午,我按照家师独创的针法给她行针,她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她居然……”
一想到昨天贾靖痛得小脸惨白发青,还强撑着笑着安慰他说没关系,那场景现在想想他还觉得心里抽抽疼。
“她怎么了?”二世祖的声调调高了,也更加阴沉威严。
他撸了撸胡子,沉吟片刻,“她感到疼,这有点不可思议。我陪家师给人诊病扎针灸,还从没见过喊疼的,而且,到最后结束时,她一边疼得浑身发抖,一边竟睡着了……”
话没说完,他忽然觉得周围静得诡异,转头一看,二世祖脸色发白,漆黑漆黑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吓了一跳,赶紧道,“她没疼多长时间,也就不到十分钟……”
二世祖的眼睛更黑了,好像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他结结巴巴道,“但她今天很好,一点儿都没疼,中间还眯了一觉,睡得可香了……哦,还做了梦!”
二世祖脸色阴转晴,“做梦?你怎么知道?她说梦话了?”
“宾果!”他笑出一口白牙,“她没说别的,就喊了你的名字,就这样。”
二世祖盯了他半天,似乎嗖地一声又钻进了他的心里,猜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终于,二世祖把脸又转向窗外,淡淡道,“接着说她的病,别废话。”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就是因为昨天给贾靖行针时她的反应太不正常,所以昨晚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原先的判断没错,就自己设计了一套行针方略,今天一试,果然,效果很好,跟我昨晚预想的结果差不多,不对,应该说是更好,从脉象上看,她的病已经明显减轻。”
二世祖似乎并不满足他说的这些,声线低缓气度不凡尊贵无比地冷哼一声,“说重点!”
他望着李烨霖傲慢的侧脸,咬牙切齿跺脚暗嚎,不装逼能死吗?
“重点就是,贾靖的病,是遗传,而且是中枢神经系统疾病,我治不了!只能缓解!”
他有些懊丧,有些不甘,甚至还对贾靖、对二世祖有些愧疚,但他确实无能为力。
别说是他,就算是爷爷黎紫霄亲自过来,也不一定能治好贾靖。
他气馁地望着李烨霖,就见李烨霖胸膛急剧起伏,凝望着窗外的表情也变得阴晴不定,像是在极力克制忍耐,过了半晌,二世祖才低低地骂了句“fuck!”
他屏住呼吸,有种立刻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危险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他莫名觉得有些恐惧。
但他的双脚还是像钉子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然后愣愣地看着固执地瞅着窗外的二世祖。
“她的病不是因为药物?”二世祖不甘心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药物只是在亏耗她的身体,慢慢衰竭她的脏器,她现在行动无力嗜睡多眠记忆衰退这些症状,都是因为神经系统发生病变导致,而且病变速度很快,要不是因为她年轻,身体状况又比一般人好,否则可能……”
“可能什么?”二世祖忽然转回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儿表情。
他被盯得很不自在,但他不能隐瞒,如实道,“四肢瘫痪,视力减退,丧失全部记忆,跟植物人没什么分别,甚至可能更糟。”
二世祖的眼神有一瞬的迷惘失措,接着又沉寂下来,冷冷问道,“中医不是讲究什么经络吗?这跟神经系统有关吗?”
这问题对于他而言,问得有点幼稚,可他不敢轻视二世祖,诚恳地答道,“没关,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中医治病主要利用的是经络经气系统和激素功能,跟其它的没有直接关系,弄清楚经气的活动规律与激素分泌关系,对症下药或是针灸。但是,经络经气系统绝不是神经系统的作用,神经系统根本不能起到经气对激素功能的调节作用,如果能做到医学早就会发现利用了……”
二世祖不耐地打断了他,“说重点!”
两人间的气流有些紊乱,二世祖明显一副随时想揍人泄愤的态度,而他这只受气包在同情和怜悯的驱使下,对着二世祖瞪了半天眼,倒是发作不出,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刚才之所以说能缓解,就是利用中医的经络针灸,疏通她身体内脏器的郁结,减缓神经系统病变对她身体的影响,但治不了她的病。经络是经络,是无形的,神经是神经,是血肉物质,两者毫无关系。”
二世祖又半天没吭声,毫无表情地盯着他,视线似乎透过他这个人,看着不知名的某个地方。
接着,凉薄的唇突然向上一挑,露出一个无比嘲弄的笑,“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这下他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