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吁吁，胸口郁结的火气陡然全部爆发了出来，连眼前这个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的男人都不在乎了。
    沐开的话，让她难以接受。
    她偏执地认定，自己一定是在为那五百万感到肉疼。
    今晚刚损失了九万五，眼瞅着前方不远正向她微笑招手的五百万也要飞天升仙，她的人生简直一片漆黑。
    面对她一连串的斥责和质问，沐开的表情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瞪着沐开，“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个虚伪的人，你要是真的关心贾靖，你会什么都不告诉她？还是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拿我当猴耍呢？”
    她想起了黎宁，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孩每次见了她也是一脸厌恶，可她能够确定，黎宁或许知道她的身份，但应该不知道她接近贾靖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像沐开这样什么都不说。
    沐开冷冰冰地看着她，不发一言。这时楼梯间的感应灯又熄了，周围一片昏暗，朦胧的光线里，她分明看到沐开眼中复杂的情绪，懊恼、无奈、愤怒、迷惘、仇恨交织在一起，使他看起来面目有些狰狞。
    她手脚冰凉，完全忘了害怕，患得患失的情绪，还有莫名的烦躁暴跳，让她不得不努力压抑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沐开突然放下手臂，看了她一眼，再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她麻木地站在原地，直到周围一片寂静。
    这样的寂静，再也无法发挥它该有的威力，吓得她逃命似的飞奔逃跑。
    她静静地望着脚下发出绿色幽光的指示灯，那黑色的奔跑人形好像一只魔影，暗示着她该离开这里，在李烨霖回来之前。
    可是她的脚动不了，大脑也一片空白。
    她的眼前突然又浮出苏琳的笑脸，那个被渣男用机油烧伤，又被学校认定了早恋的罪行，最后自杀死在了医院的闺蜜，心像被重锤狠狠一击。
    与此同时，同乡小姐妹趴在地上血流成河的惨状，也犹如鬼魅般闪现在脑海。
    屮艸芔茻蛋的人生，屮艸芔茻蛋的生活，好人总是不长命。
    她蹲下身子，从包里掏出那瓶樱桃酱握在手里，凉丝丝的玻璃瓶很硬，硌的她手疼。
    五百万……她需要这笔钱。
    这五百万，能让她的母亲摆脱病魔，也能让她的后半生摆脱肮脏污秽的生活，重新开始。
    用一年，换两个人的几十年，怎么算都是一笔大赚的买卖，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物竞天择，谁强谁就能活下来，这道理，她早就懂得。
    理智很快占了上风，闺蜜和小姐妹的阴影渐渐散去，她的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在这幽暗的环境里，恐惧也随之蔓延出来。
    就在这时，楼梯间外面的电梯叮地一声，接着响起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一个人的脚步声很快传来，匆忙而稳健。
    她的心狂跳起来，呼吸也跟着急促。
    她飞快地把樱桃酱放回包里，蹲在地上没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掩住胸腔里咚咚作响的狂跳声。
    这声音贯穿她的耳膜，似乎敲鼓一样响亮地传出很远。
    但很快，她听见脚步声远去，最终消失。
    她又等了很长时间，认定了李烨霖和沐开都不会出来，这次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和大腿，抬步往外走。
    她一点都不担心沐开会向李烨霖揭穿她，告诉李烨霖这两天的事情。
    他若是想说，早就说了，更不会在今晚特地追着她出来，把她带到楼梯间告诉她贾靖四天后出院的消息。
    到现在，她也没能想明白沐开这么做的理由，更想不明白沐开在贾靖和李烨霖的面前到底是充当什么角色，朋友？敌人？旁观者？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她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沐开不比她高尚，沐开跟她一样，留在贾靖的身边是意有所图。
    沐开可能算不上一个君子，但若说他是个小人，也绝对是个真小人。
    对沐开这种人，她觉得安心，哪怕是坏，也是明了坏，不会背后阴人，否则，沐开不会从一开始就把对她的厌憎表现在脸上。
    再次站在电梯门前，望着金属门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她有种死后余生的疲惫感。
    今晚她到底说了什么，让沐开突然做出决定，想要告诉她贾靖出院的消息？
    她蓦然想起，沐开是认识伊莎贝拉的，在她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贾靖看时，沐开就认出了伊莎贝拉。
    可这又起到什么作用？她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电梯门打开时，她赶紧迈了进去，一抬头，心又是突地一跳。
    远远地，黎宁站在贾靖的病房门口，正跟房门内的人说着什么，看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应该不是贾靖。
    她心慌意乱地连续按着下行键，嘭地一声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黎宁转头朝她看了过来，而她无处遁形，满脸僵硬，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电梯门合上了，彻底断绝了前方的画面。
    这一晚，从下班来医院吃闭门羹，到接到张倩电话往公司赶，再遇到汽车追尾保险公司不理赔，又到骗了贾靖仓皇离开而被沐开“请”到楼梯间，而后坐电梯也能被黎宁看到，还差点被李烨霖发现，她觉得有生以来，今晚绝对是最倒霉催的。
    一楼大厅的保安换人了，看到她倒也没有上来盘问，显然前面两个保安已经交代过了。
    出了门，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她裹紧了外套下了台阶，走出医院的大门，她一眼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烟灰色的路虎，车牌号很熟悉，是马腾的车。
    她自动自觉地走过去，看清了车里只有马腾一人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马腾微眯着眼睛，仰靠在座椅上，转头看了她一眼，“照片给她看了？”
    “看了。”她点头。
    “她怎么说？有没有……”马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顿住了。
    她知道，马腾是想问她，贾靖看到照片后是否伤心欲绝失望之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