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丽穿着十分优雅,不似乔翰生那般随意潇洒,她身上的一套淡紫色华服,做工精巧细致的长袖外套,领口上装饰着一枚胸针,紫色的钻石拼成一只椭圆的姿态娇憨的蝴蝶,里面是一件高领的白色衬衫,珍珠的扣子,浑圆而富有光泽。
她的个子高挑纤瘦,几乎曳地的长裙素雅合体,将她曼妙的风韵展露无遗。站在乔翰生的身旁,她就仿佛领口的那只璀璨的蝴蝶,高贵而又那么平易近人,她脸上的笑容毫不做作,淡粉色的口红色彩并不艳丽,却将她的优雅体现得淋漓尽致。
贾靖目不转睛地看着文雅丽,很快就发现,文雅丽一直都没有看她,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
李烨霖没见过文雅丽,乔翰生也没跟李烨霖说起今天会带着自己的太太来医院,所以,昨晚李烨霖在说到今天乔翰生来探望这件事时,压根没提到文雅丽。
只不过,从黎宁刚才的称呼来看,黎宁对文雅丽并不陌生,乔翰生从始至终都牵着文雅丽的手,两人的关系不用猜也能看的出来。
黎宁热情周到地带着二人朝她走来,边走边指着她道,“这位就是贾靖,乔叔叔,你们来得真巧,我刚给她做完治疗,这还十分钟都没到呢。”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乔翰生和文雅丽道,“乔叔叔,您好。文阿姨,您好。我就是贾靖。”
极其简单的寒暄,却让乔翰生和文雅丽的神情同时顿了顿,乔翰生难掩眼中的激动,笑得有些不成样子,“贾靖你好,早就想来看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激动之余,他用自己的母语脱口而出,完全忘了这是在中国,他面前的女孩是个土生土长的华人。
贾靖微微一愣,她听得懂乔翰生说的话,却没料到乔翰生的太太一口流利的中文,乔翰生却不会说汉语。
“霖昨晚都告诉我了,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如果慕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您告诉我。”从小,她耳濡目染,再加上母亲的细心教导,她学了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乔翰生纯正的伦敦腔倒是让她觉得很新鲜,竟比磁带和网上的发音还好听。
当她用英语对答如流时,显然让乔翰生有些惊讶,并且,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忘了用汉语交流,面上流露出些许尴尬。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她开口讲第一句话时,文雅丽的脸刷地惨白,尽管她看起来依然高雅而从容,可她的眼睛在痛苦地四下寻找,却没什么都看不到。
文雅丽紧捏着乔翰生的手指,难过地眨了眨眼睛,可眼前始终漆黑一片。
从没有什么时刻,让她感到如此绝望,让她为自己的失明感到如此无力。
当初在乔翰生替她拆开眼睛上的纱布,问她是否能看到他时,她还能保持微笑,告诉乔翰生,就算她再也看不见,但乔翰生就是她的眼睛,她并不觉得难过。
可现在,她不想要乔翰生替她看到贾靖,她想要自己看到自己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样子,想要看到女儿的笑容,想要看到女儿看到她时的表情,想要看到女儿叫她妈妈时,那张小嘴是如何像只小青蛙一样可爱。
哦,上帝!
若不是此时贾靖和黎宁还在,她真想捂住自己的脸哭出声。
很快,贾靖就发现,在自己跟文雅丽打了招呼后,文雅丽依旧没有看她,文雅丽的眼睛茫然地四处看着,完全不能聚焦到她的身上。
她忽然意识到,文雅丽的眼睛可能看不见。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宛如挨了一记重锤,让她有一瞬的惊慌不知所措。
她还发现,尽管文雅丽看不见她,但文雅丽的感官似乎异常敏锐,原本循着她的声音,视线一直在她周围打转,不知怎么,在她望向文雅丽时,文雅丽忽然动作一顿,对上了她的视线,但仍旧是茫然的,好像在看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那种内心的无助,她居然敏感地能够感同身受,突然就觉得情绪有些无法自已,而这时,文雅丽冲着她柔声道,“很抱歉,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贾靖知道,因为她坐在轮椅上,声音是从文雅丽的下方发出来的,文雅丽看不到屋里的情景,就以为她此时已经坐下了。
她怎么能拒绝这样一个女人的请求?
别说是她对文雅丽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单单因为文雅丽眼睛看不见,还跟着乔翰生过来看她,她就无法将这个女人看做一个客人。
“当然,请跟我来吧,咱们去那边的沙发上坐。”
文雅丽跟她说话用的是中文,她自然也是用中文交流。
与乔翰生相比,文雅丽更像一名亚洲人。
文雅丽的肤色是亚洲人的颜色,五官长相也跟亚洲人毫无分别,只是身材略显细高,头发是浅浅的亚麻色。
众人落座后,黎宁忙前忙后,又是拿水,又是洗水果,他对乔翰生的崇拜溢于言表,连嗓门都降了八度。
文雅丽并不怎么说话,大多时候是乔翰生在说,乔翰生谈起了dim当初创立时自己的一些想法,谈起那时的艰难和遇到的一些有趣的经历,接着才慢慢把话题引导到贾靖的病上。
贾靖说了发病后最开始的一些症状,比如嗜睡多眠,比如记忆力衰退,比如眼前会忽然模糊,再比如半夜里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便再也睡不着。
而这些一切的一切,最后导致她很难想起某些自己刻意去回忆的往事,相反,倒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纳西记忆会突然闪现。再就是她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可仍旧浑身无力,行走困难,双腿使不上力,手指头也会偶尔出现痉挛。
有些症状,她对李烨霖做了隐瞒,但面对黎宁和乔翰生,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她敏感地察觉到,在她叙述她的病症时,坐在她身旁的文雅丽一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手中握着的苏打水也一直半举在胸前,这么长时间,也没喝一口。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乔翰生郑重的表情,让她不禁觉得有些沉重。
“自从黎大夫来了之后,我每天都觉得很好,至少,半夜突然醒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冲黎宁做了个鬼脸,黎宁洋洋得意地冲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