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乔翰生银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开,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质问,他快要失去了理智。
慕邢漠然地望着乔翰生,“跟慕枫相比,我的确不如他,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也都把你们这些人看透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说完,他脸色一沉,命令道,“乔翰生,让你的四个保镖都过来!”
四个身材健硕的保镖,按照慕邢的要求,互相带了手铐两两拷在一起,全都满目仇恨地盯着他。
“你们出来,让他们四个进去!黎宁,把门锁上。”
黎宁别开脸,对慕邢的话充耳不闻。
乔翰生给保镖们使了个眼色,尽管知道失去保镖的庇护,贾靖可能会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再无转圜余地,可他别无选择。
冷清的走廊里,乔翰生和文雅丽,以及黎宁和尤甜甜靠墙站成一排,慕邢一只手持枪指着贾靖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拿着枪垂在身侧,眼睛警惕地盯着走廊尽头的电梯。
贾靖这时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和心痛中缓和过来,她靠着轮椅,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一切都是混乱的。
“你是谁?”她也望着前方,轻声地问道。
慕邢沉默了片刻,用另一只持枪的手摸到自己的下颌,摸索了一会儿用力一撕,顿时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
这张脸五官分明,线条硬朗,充满了张扬的跋扈,就连原本涟涟的桃花眼,都多了几分邪佞和狂肆,让人看了宛如看到了一张恶魔的脸。
贾靖惊骇地张开口,定定地望着慕邢,“你是慕邢?”
这个男人曾经绑架了她,是她梦魇般的存在。那句“killher!”顿时涌入了她的脑海。
很早以前,他就想杀了她。
“怎么会是你?”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笨?”慕邢嘲笑道。
贾靖急促地呼吸,深了吸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惨白地笑了笑,突然问道,“你真想杀我?”
慕邢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等他开口,尤甜甜盯着慕邢大声笑道,“贾靖,你对这种人还抱什么希望?我说你是不是到死也要替别人着想?到死了闭上眼睛还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还认为你认识的每个人都是好人?你这个傻女人!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认识你了?没想到我尤甜甜会栽在你的手里!”
贾靖抿紧唇,低声道,“让他们走吧。”说着,她看了眼文雅丽。
尤甜甜冷笑,“傻瓜,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贾靖敛了敛眸,目光又转向慕邢,“李烨霖是被你支开的吧?李昌荣的病也是假的吧?没想到,你和李昌荣竟然是一起的。”
“李昌荣?”
慕邢邪魅一笑,“尤甜甜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胳膊拗不过大腿,为了你自己,你确实不该再跟李烨霖在一起。李昌荣算什么,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贾靖又垂下眸,不再出声。
心痛得绞在了一起似的,她已经猜到,李烨霖不会回来了。
昨晚,李烨霖还在她的耳边温软呢喃,向她保证今晚必然会回海市,明天接她出院,到头来,也不过是海市蜃楼,黄粱一梦。
慕邢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慢慢把枪落了下来。
贾靖麻木地垂着头,浑然不觉,倒是黎宁和尤甜甜同时眼睛一亮,对视了一眼,想要冲过来,却被慕邢冰冷的眼神警告得又站了回去。
慕邢蹲下身子,与贾靖目光平视。
贾靖失神地望着他,已经没有慕邢熟悉的那份欢愉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憎恨或是厌恶。
他有些气短,单手扶住了轮椅的扶手,可贾靖在望见他手中银亮的手枪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让他不由把手又落了下去。
“贾靖,你恨我,我不在乎,现在,你应该可以猜到,是谁杀了我的亲人,我今天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他们报仇。”他不想解释,可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口。
他顿了顿,对贾靖毫不关心的样子没觉得意外。
“还有件事,如果我不说,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贾靖依然只是沉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
“沐开,哦,不对,慕邢,你有话能不能痛快点一次说完?别故弄玄虚磨磨唧唧的行吗?”尤甜甜大喊道。
慕邢挑高了唇,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贾靖,淡淡道,“我早该告诉你,可是,我觉得那没什么,你就剩下一年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尽管我知道他们不希望你和李烨霖在一起,也千方百计地拆散你们,可是,我并没有参与,我只想要慕皓泽的命,跟你和李烨霖的事没关。”
贾靖静静地看着慕邢。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邢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慕邢笑了笑,“你肯开口了?”
贾靖微眯着眼睛,别开了视线,她实在无法想象,曾经认识的那个残暴没有人性,随意攫取他人性命的煞星,会是眼前这个人,而她竟会把这个人当做好朋友,共度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那本相册,应该还在抽屉里吧。
她还清晰地记得,慕邢拿到相册时别扭的表情。
这一切,转变得太快。
不过是十几分钟前,她还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只觉得身边的人都让她感到温暖而亲切,只觉得此生纵然短暂,也不觉得太过遗憾。
对于李昌岚、肖力和小城的死,她不是没有准备。
但在听到噩耗的一瞬,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
可此时,乔翰生和文雅丽就是她亲生父母的事实,沐开就是慕邢,一直与李家人联合起来潜伏在她身边,并且慕邢的仇人就是慕皓泽,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她几近迷茫。
一波又一波的残酷事实,已经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去想李昌岚,只要想到李昌岚,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做出冲动的行为。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那张与沐开截然不同的脸,完全失去了沐开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