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布达拉宫，人群越是密集。
    放眼望去，广场上，大片大片的人匍匐在地上，满脸虔诚地五体投地，遥遥行礼。
    华生兴奋地拉着杰尼，也学着样子跪在了地上，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笑嘻嘻地展开手臂，也想来个五体投地，可手臂还未伸出太远就被拉住了。
    他转头一看，是杰尼。
    他们的手还拉在一起没有松开。
    杰尼一脸漠然，冷酷的表情带着些许不屑，轻飘飘地瞟了华生一眼，看到华生眼中的不解表情更是冷了几分，攥着华生的小手也紧了紧，几乎就要把华生拽起来。
    华生早就看惯了呆萌小宠的冷漠帅脸，丝毫不介意，反而献媚地怂恿道，“杰尼，你别拽着我啊，来来来，咱们也试试。”
    杰尼眉头皱得更深，更加增强帅气的霸道气势。
    华生不屈不挠，“喇嘛的灵塔是黄金包的，猫咪说，里面还珍藏着一颗夜明珠，是从大象的脑袋里取出来的，很灵验的，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你看看，这么多人都是来许愿的，你也许一个愿望吧！”
    他两眼冒星，巴巴地望着杰尼，杰尼不为所动，手上更加用力。
    贾靖这时站在他们身后两步远，华生细嫩的童音早就清楚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忍着笑，倒想看看杰尼的反应。
    心病本就该心来治，单靠药物来压制和纾解，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理论上，如果杰尼长期自闭抑郁，不仅影响心理健康，也会让这个孩子身体发育迟缓，甚至早早夭折。
    她盯着杰尼，杰尼冷淡而僵硬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他沉默而固执地望着华生，牢牢地拉着华生的手，明明十分厌弃，却一个字都不说。
    华生转了转眼珠，也捏紧了杰尼的手指头，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猜我许什么愿？”
    “……”杰尼抿唇。
    “跟你有关！”
    “……”杰尼眼睛微亮。
    “我觉得一定会实现，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都趴在这里。”
    “……”杰尼目光闪了闪。
    “你陪我一起趴，我就告诉你！”
    “……”杰尼眉尖一动。
    华生咧嘴一笑，猛地拉了一把杰尼，杰尼踉跄了一下，到底是没站稳，一下子扑倒在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贾靖吃了一惊，见杰尼没有摔伤，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两个孩子肚皮朝下趴在地上，融入了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地的人海里。
    杰尼愤然地支起一条小腿，刚要爬起来，华生已经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你看，前面有个小偷。”
    杰尼顿时僵住，询问的眼光看着华生，华生抬起一只小手，朝前方的一个男人指了指，顺着华生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同样匍匐在地的年轻男子，穿着藏族的传统服装，正挨在一名虔诚祈祷的中年女人身旁，男子的两根手指，已经插进了中年女人的上衣口袋里。
    因为华生的声音很低，贾靖并没有听到华生说了什么，见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专注地看着前面，不由笑了笑。
    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问道，“小姐，能帮我个忙吗？”
    她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藏服的少年一脸窘迫地看着她，脸颊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湛湛有光。
    “什么事？”
    只有跟慕皓泽在一起时，她才会用汉语交流。显然，她的汉语跟这个藏族少年一样蹩脚，听到她生硬的口音，藏族少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买串佛珠吧，是我阿妈亲手做的。”
    说着，他抬起了手。
    这时贾靖才发现，少年的手上，胳膊上，脖子上，都挂满了各式佛珠。
    原来又是推销佛珠的。
    进藏以来，这一路上，总是有人主动过来向他们售卖佛珠以及其他宗教小玩意，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在当了几次肥嫩的大白鹅被狠狠地宰了几次后，她对这些人很反感。
    她婉拒了少年，少年的眼神微闪，从胳膊上拿下一串洁白的佛珠继续向她推销。
    当她打发了少年，转过身，朝华生和杰尼的方向看去时，顿时惊住了。
    浑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倒流回了心脏里，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华生和杰尼刚刚趴的地方，竟跪着一名头发花白的朝圣者，而杰尼和华生，全都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
    放眼望去，广阔的场地，稠密的朝圣者中根本没有华生和杰尼的影子。
    她攥紧了手，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
    跟她一起下车的两个女仆，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赶了过来，当得知华生和杰尼不见了时，两个女孩眼里登时吓得含了泪。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人海茫茫中，去哪里找？
    贾靖立刻报了警，在警方到来之前，她冷静地吩咐两名女仆与她一起在广场上分头寻找，从售卖佛珠的少年出现，到她发现华生和杰尼失踪，不过是五分钟时间，因为广场周围禁止机动车行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有人绑架华生和杰尼，应该也不会这么快离开。
    她有些后悔，脑袋里都是在网上看到的拐卖儿童的新闻，心咚咚乱跳，她拔足狂奔，疯狂地在广场上搜寻着华生和杰尼。
    “请问，有没有看到两个男孩，这么高，”她用手比划着，“身上穿的是蓝色的上衣……”
    她一边找，一边在人群中询问，可所有人都摇着头说没看见。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过去，她深知，多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华生和杰尼。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除了跪拜在地上的朝圣者，她遇到一个问一个，抱着一线希望。
    两名女仆打来电话，带着哭腔告诉她，她们也没能找到小少爷，而这时，警察已经到了。
    她茫然地停住脚步，巨大的恐惧漫过心头，突然后悔自己不该独自带孩子出来玩，就在她准备往回走时，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