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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曲未终
    人生需要作出择决的时候,往往是痛苦的,她不仅需要拷问自己的内心,而且会多疑到怀疑别人的心思,故而大多数人在命运的关口前,往往不经意的踏错了一步,一步天堂,一念地狱。
    初见是这样。
    颜忆南何曾不是这样?
    不同的是…在万仙观庙中,颜忆南的退路越发的狭小,她退后一步便是邪无峰的举世皆敌,但自己可以活下来,她站前一步,是和他共赴黄泉,却也意味着从此世上再无她。
    这一刻…她无疑是痛苦的,觉得自己这一生充满了不幸。
    年少时,便和父母分别,独自一人远赴东极,后来渐渐的生活好转,也快放下对父亲的怨恨了,听从师弟的话准备回归南境,然而却得知父亲的死讯,那一刻,她人生中最黑暗最无助,偏偏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所有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其实她很柔弱。
    值得遇见邪无峰,她才觉得人生除了灰暗还有另外一种色彩。
    那是一种叫做爱情的糖果色。
    邪无峰无疑是一个很有魅力,又很有情调的人,要紧的是他似乎也喜欢自己,哪怕这一种喜欢没有那么纯粹,或者还带着一丁点的报恩念头。
    可是她并不介意,因为她一直期许着有那么一种爱情,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努力,哪怕过程充满艰辛,最后都会收获圆满。
    “现在,你要将我的梦想破灭了么?”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偏执的女人,现在也是,泪如雨下道:“邪无峰,我想要的是活下去,和你一直活下去,看尽繁华,数尽花开花落,直到岁月终结,长生灭葬。”
    “可是你现在……竟然要亲手毁去我的梦,你说你想带着我一起共归天道!”
    “对不起,小忆,但请原谅我的自私。”
    邪公子微笑的说着,颜忆南却从他的脸上真正的看到了一丝疼惜,总算孤独飘零的心呀,有了那么一丝慰藉,她伸开双手,如同一只飞鸟,看着庙宇外的天空,觉得整片世界都是五颜六色的。
    这最后的光阴里,仿佛呼吸都甜蜜的令人不舍。
    “希望…来生,我们真正的可以在一起。”
    “一定,我以命交付!”
    “我觉得你还是爱过我的。”
    “一直都有,尘心依旧,只是你没有真正的问过我啊。”
    ……
    两个人的眼里,没有山海,没有这一片天地,也忘切了身处的环境,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身躯如火燃烧,黑发飘舞,无限的本源气息在崩灭。
    这一刹那,万仙观的天都在变!
    千寻和梦思仙为之动容,嘴唇颤抖,这一刻,纵然是小一辈的家伙们也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天地打幕进行到这一步,终于要见证乱世离人了么?
    而且严格意义所言,这要走的…是和他们真正有关系,甚至熟悉的亲人呀。
    “不要,真的不要,我们无法交代。”
    “天地无情,没有来生,没有往生,不要这样做,我们愿意放所有人离开,邪无峰,我只恳求你善待她。”千寻流下一滴晶莹的泪花。
    她试图做最后的补救和挽留,但心中却弥漫着悲凉。
    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颜忆南的心境,虽生犹死,这一辈子着实是一个苦字了得。
    索性…还是去了吧。
    果然,这种挽留没有任何用,她深深地看了千寻一眼,最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朝着蛮荒血狱的方向,悠悠一叹:“总算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到了今时今日,穷途末路,她才记起师弟对自己的残酷里,掩埋着多么深的关切。
    他原来在早知道这一条路,没有光明,没有未来,自己朝前走,必死无疑。
    界祭珠在燃烧,荡起一圈圈涟漪。
    天地在动荡,正魔之间已然没有兴趣互相敌视了,而是纷纷撤出庙宇,留他们在庙中互述别离。
    天地之间,一切光暗在摇曳,那破落的庙宇在这一方世界里渐渐暗淡,随之淡去的还有那两道抱在一起,最后仍是带着一丝伤感微笑的情侣,就仿佛是一张画中多余的故事,硬生生的抹去。
    一切都将重新修改!
    “师姐!”
    “颜忆南?”
    很多人在怔怔出神,第一次感受到了乱世的可怕,这才只是开始,就终结了一对正魔相恋的情侣,如果昔年神战重启,这十亿八千万里如画山海,将有多少生灵流离失所?
    不敢想,不愿想,他们现在只想回去静静的修道。
    “终年厌倦山中的日子,现在想来还是山中的日子最好。”有弟子如是道。
    千寻能说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着痛苦,何尝没有这样的念头?
    一对活着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却无能无力,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残酷。
    “巫策回来,我们如何交代呀?”老狼头叹息一声,带着万劫海神剑宗的主要战力离去,留下部分弟子接着挖掘传承,但看他们的神色,似乎也不会上心。
    “逝者已矣,你们也要看开一点。”火玥儿穿着祭服,衣带飘飘的行来,对着梦思仙和千寻道:“几位老圣尊推算出道主殿下有些麻烦,要我转达你们,即可动身,越早越好。”
    果然是这样!
    千寻和梦思仙相视一眼,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道庭最强大的便是推演之术,既然说巫策出了麻烦,那肯定不会有错。
    蛮荒血狱,果然不是清静之地。
    “你们两位动身吧,我和大师兄尚要处理一下私事。”陈思砚的脸色不大好,看到千寻和梦思仙也只是勉强一笑,在他身后,大师兄从始至终都是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但这个铁打的汉子这一刻嘴唇竟在抖动,幅度极少,然而这在他身上从未有过。
    可见,颜忆南之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不过短短几年光景,师尊一门竟已死绝,他们这些为人弟子的真身可笑又可悲。
    梦思仙和千寻因为忧心巫策的事,所以也没有多交谈,直接将两个小家伙交托给他们,便御起法宝飞往蛮荒血狱。
    “师弟若归来,我们该如何交代?”
    “实话实话吧,他聪明绝顶,怎么可能瞒得住。”望着天际尽头如星辰远去的两道身影,陈思砚和大师兄却在犯愁。
    别看巫策嘴上不待见颜忆南,但实际上,没有一日不为她操心,这一点在道庭的时候,他们也偶然看见过,夜深人静之时,他没少在师尊的墓前独自叹息,说的一些话,大部分也是关于师姐的。
    无法想象,这个噩耗他如何接受!
    “那邪无峰…倒也不失一条汉子,以前师弟有些看轻他了。”大师兄最后对着空空如也的断山叹道,哪儿已经没有古庙,就连山脉也被祭掉,只剩下一片被凭空砍断的悬壁,如镜光滑。
    只是这一面与天地比高的崖镜,能否照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若真的可以,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看不看颜忆南和邪无峰是否有来世。
    大师兄再次道:“给他们立个衣冠冢吧,墓就写邪无峰与…其妻颜忆南,至于生平历记,不刻也罢,算了,这件事还我由我来做吧,别人我也放心不下,权且我这个当大师兄的,送他们最后一程。”
    “那就拜托大师兄了,我去巡查一下万仙观。”这个话题终归是很沉重,陈思砚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大师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去吧,和血戾那些不入流的杂碎说一声,一码归一码,将来再见面还是要分生死。”
    “不必了,我听得见。”远远的,血戾抬起头,面具冰冷,看不清息怒,他哼了声:“算我承你们的情,这一次是我们败了,不过下次…就会轮到你们。”
    这种大话,听听便了,万道联盟的人没有兴趣回答,洪富贵和灵星已然带着自己人去寻找传承了,其实是问心境去。
    谁言仙道出尘无暇,可谁知仙道一染红尘万劫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