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结果,陆皓山并不意外,事实上早在陆皓山的意料之内,一来邓玘和王朴这两个家伙会在其中出力,二来朝廷太穷了,入不敷出,为了节省开支,宫廷用度那是一再削减,为了钱银也舍得撤去一批驿站。
赫赫有名的西营八大王,本是一个小小的驿卒,就是被崇祯砸了饭碗,然后一怒就作了反。
对一支没人没战斗力的队伍,兵部是爽快让它脱离战场,因为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钱粮,有邓玘和王朴在其中活动,批复的速度极快,仅仅三天就批复了,堪称神速。
为了方便战事,兵部派了专员在武安督战,那手续都不用经过兵部大堂。
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没必要惊动兵部的大老爷们。
十月二十七日,一支马队由真定府冒着寒冷向四川的方向开拨,这支队伍所过之处,总让人感到一股复杂的情绪:只看规模,上千匹马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各色骏马和马车组成一支二里多长的队伍,让人惊叹,而这支马队是官兵,这些官兵高高在上,平日没少祸害老百姓,老百姓对他们可没少怨恨,可是这一批官兵却让人偏偏没法对他们抱怨,一个个带着伤,据说是剿匪时伤的,而在马队中,还拉着一具具的新打造的棺木,里面全是阵亡将士的尸首。
这仗打得,还真是让人无语,以至很多人的感情复杂。
这支让人感情复杂的队伍,正是陆皓山所率领的文冲千户所的将士,兵部还没有批复。陆皓山就猜想到这个结果,早早让手下的将士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金银财货差不多让王朴全拉走了,剩下的粮食除了带走一部分,剩下的全部折现,再说添置棺木也得花费不少银子。
好在陆皓山的马不少,在最后一战中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就没什么损失,这样可以省不少功夫。为了兑现“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陆皓山把所有的将士都带回去,带不了活人就带尸首,为此陆皓山还雇了几十个车夫。
几百具尸体跨省搬运,虽说工程大花费巨大,不过倒是暧了所有将士的心,一众将士对陆皓山感激流涕,很多人暗暗发誓要是下辈子还当兵,还要当陆皓山的兵。
出来时兵甲整肃。刀枪如林,回去时虽说仗势也不小,不过人人带伤,个个面带悲愤之色。曾经意气风发的兄弟,现在躺在还散发着新鲜木材气息的棺木里,场面何谓悲壮。
八百人出川,回去只仅余二百人。还是个个带伤,有的连马都骑不了,只能坐在马车上。李定国面带悲色地说:“大人,我们这一次赔大了,要是知道这些人那么奸诈,我们就不赶这趟浑水了。”
“是啊,这些人的做法,简直让人寒心,要么见死不救,要么趁火打劫,简直就是可耻。”赵功常一脸不忿地附和道。
“差一点就全军覆没,这一战,太悬了。”饶是一向不喜欢发表意见的唐强,也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六百人,放在整个战局不多,估计在很多大臣眼里也就是战报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文冲千户所将士的眼里,这是千户大人的心血是六百个生死与共兄弟的性命,而这六百人又是精锐中的精锐。
经此一役,文冲千户所可以说元气大伤。
陆皓山看到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一脸郑重地说:“你们不要灰心,我文冲千户所虽说损失惨重,不过这剩下的二百人就是二百颗种子,有他们在,我们很快就能重振辉煌。”
久经沙场的兵是老兵,他们不仅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更重要的留在他们骨子里那股彪悍不屈热血的精神,这是万金不换的财富。
无论古今,当一支有战魂的部队要进行血战或攻坚任务时,都会下意识留下几个骨干,就是全军覆没也可以留下“种子”和这支部队的“魂”,在陆皓山眼中,这二百死里逃生的手下,那是二百颗强军的种子。
“大人,下雪了。”李定国突然开口说道。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鹅毛大雪在冷风中飘飘扬扬地下,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给战死的英魂送别,场面孤单而凄清,突然间,陆皓山想起后世一首很有名的歌,名字叫大约在冬季。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离开四川时是冬季,奉命出征,面对娇妻美妾什么时候回去的话无言相对,现在回去正好是冬季,正好印记了这首歌,一想到两个美丽的倩影还有温暧的家,陆皓山本来有些伤感的心泛起了一丝温暧,大手一挥道:“加快脚步,我们回家,回家过年。”
一听到回家,众将士眼里一亮,一个“家”字让低落的士气一下子提升了不少,不由用力捏紧手里那根皮鞭…….
对老百姓来说,在灾年有两个敌人很可怕,一个叫饥饿,一个叫寒冷,衣衫单薄食不裹腹,那北风一吹更是雪上加霜,很多人由于流离失所,每年被冷死的人数不胜数。
就在流民们躲在避风处拼命裹紧身上的衣服时,有一个地方却是热气腾腾,以至很多人只穿着一件夏天的短褂,身上都被汗水湿透,这个地方正是文冲千户所秘密建造的秘密武器研究所。
在研究所内,两眼带着血丝的李念站在角落的一边,虽说屁股下面有一张藤椅,可是李念并没有坐着,而是一脸紧张地盯着一旁锤打的徐祥,此刻。徐祥正在小心翼翼地打磨最后一个组件,这是自家东翁亲手设计新式后填式火铳的其中一个零件,经过近二年的研究,最近终于有了大的进展,现在是关键时刻,前天开始组装李念就一直盯着没有离开。
这支火炝太重要了,不算人力物力,光是现白银的投入就高达五万多两,以徐祥为首的十多个工匠日以继夜地工作研究了近二年,来陆皓山的话来说。这支新式火铳直接决定自己命运和前途,再三叮嘱一切以新式火铳为先,李念看到陆皓山那么郑重,也把研究所的事摆在首位,在这重要的时刻更是全程陪同。
除了为付出的努力,也想在自家东翁回来之前给他一个惊喜,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陆皓山已经在回程的途中,算算日子。也就在这一二天回来,李念自然十分上心。
有了信鸽和精报小组,虽说陆皓山在山西河南等地剿匪,但是一直有信息往来。收到文冲部血战飞来峰的消息,把李念吓得不轻,好在后来收到陆皓山死里逃生的消息,不过文冲部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是让李念痛惜不己。于是他希望在陆皓山回来之时给他一个惊喜或说是一个交待,于是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徐祥打磨的零件是一根小小的撞针,这个铸出来尺寸稍大了一些些。要了磨合得更好一些,老铁匠出身的徐祥亲自动手。
老实说,为了这个小小的撞针,徐祥可以说花了不少时间,别看小小的一根撞针,可是对工艺要求极为严格,硬度和韧性的要求很高,为了这根小小的撞针,徐祥带着三个新收的弟子足足花了三个月才研究出,这还是得益于陆皓山设计的那个高炉炼铁炼出来的高质量铁才能成功。
经过再三的打磨,徐祥终于把撞针打磨好,小心翼翼地把撞针装上,终于,又一把新式火铳面世。
之所以说“又”,那是前面一共做了十七把样品,不过都是以失败告终,这一把,是第十八把,也是第十八次尝试,幸亏陆皓山生财有道供应得起,又是不计成本投入,对研究所予求予取,经常吩咐徐祥不要害怕失败,那经费是敞开地无限地供应,也就是这样,才有第十八把新式火铳的面世。
“李师爷,这新式火铳组装好了。”当最后一个零件组装好后,徐祥一脸激动地说。
“试铳。”李念虽说内心有些激动,不过他的涵养很好,表面还是一脸平静地说。
没试铳之前,一切存在着变数,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陆皓山再三吩咐李念不要催促徐祥,给予他足够多耐心和包容,要是表现的太急切,反而给徐祥压力。
徐祥点点头,把火铳交给其中一个弟子,由他负责试铳。
那个弟子小心翼翼把一颗新式子弹从后面填上,然后小声说:“师傅,打多远?”
“一百五十步吧”徐祥沉吟了一下,然后一脸自信地说。
一声令下,有人把一个木制的靶牌放置在一百五十步处,那名弟子瞄了一下,把撞针拉上,然后用力一扣扳机,“砰”的一声巨响,新式火铳的枪口火光一冒,从枪口喷出一颗新式的子弹轻而易举把那面靶牌打穿一个大洞。
成了,成了,李念一激动,眼中出现狂热之色,两只手不知觉间都握成了拳头。
还没有开口叫好,研究所外突然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千户大人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