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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坐在车厢里的春燕觉得小毛驴车每向鬼域走近一步,脑里的记忆就清晰一分,鬼域里有她的思念,有她的幸福,也有她的痛苦。
    民国三十一年,初一,吃完早饭的春燕,面对着又添了几丝白发的爹娘,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想自己过这个年都十六岁了,这十六年尤其是爹领着家逃到这北山里这几年太不容易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爹有二百天都在河湾地里从塔头里往外抠地,有时候自己也想到地里帮爹干点啥,可是爹却说按咱老家的规矩姑娘哪有在地里干活的?也不是爹养活不起你和你的娘?也就是因这个规矩帮不了爹的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一年到头来总得给劳累一年的爹表达表达点心意吧,可是用啥向爹表达呢?春燕正在犯愁的时候,听到从院里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春燕不用想就知道是扈老大大哥,因为自从他们唐家来到常山屯这么多年每年过年第一个给爹娘拜年的都是扈老大。
    果然,扈老大拎着两瓶酒走进了屋,进屋给春燕的爹娘磕完了头后,对春燕说,这是我给叔酿的山丁子酒,给大叔喝个乐呵,往年都是拿猎物,今年得改样了。春燕接过酒问扈老大说,大哥,这山丁子酒是咋酿出来的?扈老大说,这不难,当山丁子红了的时候,把山丁子采回来,放在盆子里洗干净,然后就放进罈子里,再把罈子口封好,到了年根底下,把罈子里的果汁倒出来,那就是山丁子果酒。春燕听了“啊”了一声,心里就有了九九八十一个数了。
    春燕得了扈老大的酿酒的方法后,就天天盼望新的秋天的到来。秋天一到,她就启动九九八十一的计划,在春燕的期盼中新的秋天终于到来了,于是她就开始做采山丁子的准备。一天过晌,春燕趁爹娘去河湾地启土豆的机会就挎上筐向着常山屯东南那个山崴子走去,因为有一年她爹曾领她到那里采过蘑菇,记得后高山半腰有成片成片的山丁子树。
    春燕到了山崴子后堵时,枝头都坠满了剔透如珠的小红果成片成片的山丁子树展示在她的面前,于是她就不顾一切,钻进了树丛里,开始了一嘟噜一嘟噜,一个枝杈一个枝杈,一株一株地摘了起来。当春燕把筐摘半下子的时候,右肩突然被一个毛茸的手按住。她立刻明白了这只手是黑瞎子的。
    春燕虽然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黑瞎子,但是黑瞎子的脾气秉性她从扈老大那里知道了不少,当黑瞎子站在身后的时候,千万不能动,因为黑瞎子不吃不喘气的动物,不动它就确定不了它前面的这个动物是不是喘气的,它就不能轻举妄动。春燕一边想着扈老大的话,一边想着咋样对付这个黑瞎子,就在这时看到脚下有个山丁棍子,趁黑瞎子犹豫的时候,她握住棍子猛地站了起来,在黑瞎子目瞪口呆得之际,她将棍子塞进黑瞎子的嘴里,然后又使劲的往里推了推,在黑瞎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就从山丁子树丛里钻了出来,挎着筐往回跑。
    春燕一边跑,一边听着后面的动静,在跑了百余丈远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了黑瞎子的脚步声。当春燕回头看时,见黑瞎子正手脚并用拼命地追赶她,并且距离越来越近。春燕如果不想办法再让黑瞎子撵下去,用不了多时就得会被黑瞎子追上。在她寻找办法中看见山崴子北面有一株枝杈向四面八方伸着的落叶松老母树,于是她就朝着落叶松老母树跑去。春燕跑到老母树下,向上望了一眼,就向落叶松老母树爬攀上去,尽管着样,她也没舍得扔掉装山丁子的筐,等她爬到树半腰的时候,她把筐挂在了树上,然后就把上身的红袄脱了下来继续往上爬,又爬了一大节,觉得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歇了一会,喘了几口气后,就一支胳膊楼着树干,一支胳膊举起红袄摇了起来,企图给在河湾地干活回家的爹娘送个信,让她的爹娘救她。
    黑瞎子来到老母树拿下,仰起头向上望了望,也往上攀爬起来,可是它的两支前胳膊把树抱住,在右脚登上去,左脚再往上登时,右脚就掉了下来,这样反复很多次,也没向上攀成一步。黑瞎子很无奈地站在树下想办法,过了一会,它就用双手晃起树来。
    在树上的春燕已经把胳膊摇得又酸又痛,可是她也没有得到爹娘的反应,就在她准备歇一下再摇的时候,站在树下的黑瞎子猛地一摇挂在树上的装山丁子的筐便坠落下去,在她不由得从心里泛起一股可惜,精神稍一松懈之际在黑瞎子又一次猛晃时,她就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然后听到一声枪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春燕觉得从万丈深渊中被呼唤回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被一个和自己的娘年龄差不多的女人抱在怀里还有一位和自己的爹年龄差不多男人和一个比自己长个两三岁小伙子站在旁边。年龄比自己长两三岁的小伙子见春燕醒来先笑了一下,年龄和自己爹差不多的男人问春燕说,孩子你咋让黑瞎子逼到树上去了?你家是哪里的?你咋到疙瘩来了?
    春燕离开了女人的怀抱,坐在秋草地上说,我是常山屯的,我叫春燕,我爹叫唐耕山,我是采山丁子来这里的。是你们救了我的?你们是哪个屯的?你们姓啥?你们来这里干啥?不是专门来救我的吧?
    年岁比自己长两三岁的小伙子只是站着没有吱声,年岁和自己爹差不多的男人说,我们是逃荒的,我们姓辛,我叫辛镇林,方才抱你的女人是我的老伴,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子是我的儿子他叫辛福,方才就是他一枪把黑瞎子打死的,救了你的。
    春燕朝辛福望去见他手里拎的猎枪枪口依稀还能看见子弹出膛后的余烟,她便激动地叫了一声“辛福哥”.辛福没有吱声。春燕着急地说,你不吱声,我叫你呢,辛福哥。
    辛福还是没有吱声,瞅着他爹辛镇林。辛镇林说,这也是缘份,你就收下这个妹子吧。辛福似自言自语地又似问他爹,说,这是缘份?辛镇林说,咋不是缘份?千行百里地来这里,这么巧地遇上了春燕,这不是缘份吗?于是辛福就向春燕叫了一声“妹子”.春燕痛快应了一声后,瞅着辛镇林和辛福娘说,我就叫你们大爹大娘吧。
    辛镇林说,中啊,中啊,没想到在这里拣到一个闺女,春燕说,我们家也是几年前逃荒来到这里的,你们就到我家去住吧,我们家住的房子是四间“木克楞”。我们住的是东面两间,西面的那两间还闲着,里面过日子的东西什么也不缺,好像专是给你们留着用的。辛镇林说,那好吧吗?你还是个孩子。春燕说别说我不是孩子,就算我是孩子,我爹我娘也得听我的。春燕说着向西天看了看说,天都这时了,你们不到我家去还能到哪里去过夜呢?辛镇林问,你们没住的那两间房子是你们家的?还是别人家的?春燕说,像似不是我家的,又像似我家的。
    辛镇林问,那是咋回事?春燕说,我也说不清,到我家一问我爹不啥都清楚了。辛镇林说,也只好先到你家去了,不然你一个人走我们也不放心,把你送到家再说。。。。。。
    坐在小毛驴车上的春燕,见那株被去秋天战火摧残,今春又吐新枝的落叶松老母树,想树都能死而复生,难道辛福哥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