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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几天,洪先生一直闭门不出,把从双喜家猪圈捡回来的饭团子用清水融化开后,用舌头舔,用鼻子闻,又用大兴安岭产的草药对比,品尝。他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个结论不由得让他产生一个打算。
    这天吃完早饭,对已经从王爷庙回来的儿子洪建说:“一会我出去采草药,你到那几家牲口被害的户监视打听一下,夜里有啥情况没有,有没有也得让他们把窗门关好,千万别大意。
    洪建说:“那天你不是告诉他们了吗,他们能不放在心上吗。”
    洪先生说:“山里人都有心大的毛病,他们总会想事情过去也就没啥了。”
    洪建说了句“我这就去”就从屋里走了出去。
    洪先生见洪建按他的要求出去了,就把一把镰刀插在褡裢里,又把褡裢搭在肩上,拎起山丁子棍出了屋朝牲口棚走去,到了牲口棚,把小毛驴的缰绳从牲口槽子上方的横杆上解下来,就牵着小毛驴朝大门外走去。
    一出大门,就见王石头绰着手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站着,洪先生瞅了他一眼,就向东拐去。就在他准备上驴的时候,王石头喊了一声“洪先生”.
    洪先生回头望去,王石头向他走来,洪先生只好暂时放弃上驴的打算,便问:“你叫我有啥事?”
    王石头凑到洪先生跟前,说:“这几天屯子里很安静。哈。”
    洪先生说:“安静是安静,我觉得这安静不会太长,你说鬼蜮里的鬼,那天就无缘无故的来一趟,要是有缘有故不更得来了吗?咱们过日子不就是图个太平吗?你说对不对?”
    “是啊。”王石头说“先生,这一早你给谁家的病人看病去?”
    洪先生说:“我不是给谁家看病,我是上山采药去。”
    王石头不解的问:“采草药?冬天还能采草药?”
    洪先生说:“你这就是外行了,中草药,有的用根,有的用叶,有的用茎,还有的用籽,这样用不同的地方就得不同季节采,春采花,夏采根,秋采籽,冬采茎。你没有见我褡裢里插一把镰刀吗?我就是去采中草药的茎。”
    王石头说:“是这样,没想到采中草药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洪先生说:“学问大着呢。”
    洪先生说这就上了小毛驴,到了荒草野道上就向北拐去。过了鬼蜮到了哈拉哈河边就向红石磖子走去。饶过红石磖子穿过原始森林,就到了长仙洞山的脚下,把小毛驴拴在一株落叶松干上,又在小毛驴的周围撒些炮药,就向长仙洞走去。
    洪先生到了长仙洞前,向四周看了看,就进了长仙洞,就跪在洞里的桌形的长石头前,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可是什么也没有,就很失望的把手缩了回来想,春燕的事应该给我一个指点,十几天了,咋还是啥信都没有呢?难道长仙洞里的长仙失去了作用?如果是那样事先也应有个暗示呀,想到这里瞅了一眼满洞团团的头朝外的蛇团,就朝洞外走去,然后就下了山。
    洪先生回到了拴小毛驴的落叶松树前,刚要解小毛驴的缰绳,就见林间有一片从雪里挣扎出来的他所要采的那种药材,于是就从褡裢里把镰刀拿出来,割了起来。
    在洪先生把他所需要的那片药材割得一根不剩的时候,就用绳子捆好,然后搭在了小毛驴的背上,牵着小毛驴往回走。当走到红石磖子山脚下的时候,才骑上小毛驴。
    小毛驴受到重压反倒脚步轻快起来,当来到鬼蜮沟口的时候,洪先生仰视了西边的太阳一眼,太阳刚偏西,就想,不如到鬼蜮的周边他查一遍也许有新的收获。于是就下了小毛驴,牵着小毛驴向鬼蜮走去。当他走到鬼蜮后堵得时候,又拐向了南,拐向鬼域南帮原始森林后,又拐向了东,来到一条由北而南的小河边,洪先生想正好饮饮驴,当他打起让驴喝水的口哨时,驴就把唇贴到了河面上,可是在驴还没喝上一口的时候,就把脖子仰了起来,把嘴朝向
    天“突突”地打起了响鼻。洪先生瞅了一眼河水,就蹲下细细观察,见靠河边被河草刮着有几条抻得又细又长的血丝,于是他就捞起一条用舌头舔舔,又腥又涩没有羶。
    一股不安在洪先生心里悠然产生,又腥又涩而不羶那是人的血,不是动物的血,这人的血是谁的呢?难道是春燕的?春燕在小河的上游被人杀害了?洪先生为了探个究竟,就站了起来牵着小毛驴逆小河的流向向北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小河的西边是一片森林,与方才他钻过的那片是一个整体,小河的东面是一片被雪覆盖着的房屋废墟,废墟的东面,是一条由北而南没有荒草树木的雪带。洪先生断定,那条雪带一定是人工修成的路,从而推断,那条人工路,就是当年中国劳工修的,那废墟就是毁了的中国劳工棚。洪先生走的前面是一脉由西而东的悬崖,悬崖的东面是被一个石门切断的,小河的水是从石崖上的一个洞里流出来的,石洞离地面很高,水的落差很大,倾泻在地面上溅起了很高的水花。洪先生明白了,带血的小河的水就是从山崖那个洞流出的。
    洪先生又观察了一阵就踏上返程的路。
    洪选生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进了西山,他把小毛驴送进了牲口棚就回到了屋里。见洪建妈已经把饭菜准备好,就等他回来吃饭。
    吃完晚饭,洪建妈把饭后的一切伙计都做完了,回到里屋准备睡觉的时候,洪先生虽然知道洪建在睡前会把院里的一切事情办好,但是他还是出去一趟,把牲口棚后面的猪圈、鸡架、鸭窝的门子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按着他的要求办了。然后又走到大门前,看看大门的锁是不是锁好,再然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只有事无巨细,才能万无一失。
    洪先生回到屋里对洪建妈说:“你先睡吧,我还得先看一会书。再把今天采的药材整理一下。”
    “你也别太贪黑,日子长着呢。”洪建妈说。
    “日子虽长,但事情却很紧迫,一旦一个细节上有问题,就会全盘输掉。”洪先生说。
    洪建妈听到这里就习惯的不把话继续下去了,就脱衣服钻进了被窝。
    洪先生回头看看洪建妈,就一边整理他白天采集的药材,一边往本子上记,当洪先生记了半本子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洪先生”的喊声。
    洪先生立刻警惕起来,一口把油灯吹灭,下地把山丁子棍操了起来。
    虽然躺在被窝里,但是一直没睡的洪建妈,问:“你是不是听到了外面有喊你的声音?”
    洪先生问:“你也听到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进一句洪建的询问:“你是谁?”
    洪先生给洪建妈扔下一句“你不用怕”,就出了门向院里走去。洪先生出了门。洪建站在檐下。大门外站有一个人影没有破门而入。
    洪先生问:“你是谁?”
    黑影说:“是我。”
    洪建说:“方才我问你是,你也说是我,你这个‘我’,我知道是谁呀。”
    黑影这才明白,说:“你看我这个人,咋这么糊涂,我是常山屯的扈老大。”
    洪建又补充一句,问:“你是常山屯的扈老大?”
    黑影说:“不会假。”
    洪建又问:“这深更半夜的,又经过鬼蜮,你有啥要紧的事?”
    扈老大说:“我有比鬼蜮更可怕的事情,我是来求洪先生的。”
    洪先生不由地想起白天在鬼蜮的后堵高山南麓所遇到的小河里的血丝,难道与那有关?但是又觉得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洪先生想着就朝大门走去。洪建跟在洪先生的后面,撸了一把马牌撸子,走到大门前问:“扈老大你把事情说得这么邪乎,是不是就是让我们开门呀?”
    扈老大说:“我扈老大是唬人的那路人吗?”
    洪建把撸子揣进了怀里。
    洪先生说:“扈老大是个诚实人,给他开门吧。”
    洪建把大门给扈老大开开,让扈老大进了院。他们向屋走去。
    进了屋的洪先生和跟进的洪建说:“你先回你的屋里去吧。”
    洪建迟疑了一下,才离开他爸妈的屋回到自己的屋。
    洪先生把门关好说:“老大,把皮大哈脱了吧。一会捂在里面的冷空气就会放出来。”
    扈老大打了一个冷战,说:“我把事情跟你说完,就赶紧回去。”
    洪先生说:“一个脱皮大哈的工夫,也不耽误啥时间,回去再穿呗。”
    扈老大想了想把皮大哈脱了。洪先生搬过一个凳子,指着凳子说:“啥事,坐在凳子上说吧。”
    扈老大没有坐,仍然站着说:“自从辛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后,常山屯的人都说,打猎这行,是杀害生灵的行当,早晚会遭报应的,我想报应就报应吧,反正我一个人,不连累别人就中,我也没往心里去,还是按我的原路下我的套子,我下套子的路线就是从红石磖子山脊一步一步向东走,---那是当年我爹下套子的路线,---走了三十多里路就开始下套子,走了十几里路下了十几里路,每隔三四天才去遛一回套子,今天是我遛套子的日子,一早我就上了路,原来遛一次也就能遛着一两个猎物,把没冻实猎物从套子上摘下来,扒完皮,剔完肉,把猎物皮翻过来做成爬犁,把肉装进爬犁拖到家也就是掌灯的时候。谁知今天遛到的猎物是两头犴,四只鹿,这下子我可就犯寻思了,拖四只鹿就够分量了,可是还有两头犴,如果放在山上用雪埋上吧,我没带使狼不敢接近猎物的东西,我就下了决心把四只鹿,两头犴全都拖回去,我就把两头没冻实的犴收拾完,就把四只鹿,就分装在两张犴皮做的爬犁上,就一个手拽着一个往回走,拽了一段路后,累得胳膊酸疼得没有了力气,我就椡,就是先把一个爬犁拽到前面放下,再回来拽另一个爬犁。就这样拖到离红石磖子有七八里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道白影从哈拉哈河南面石崖上飘落下来,越过哈拉哈河直奔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就赶紧躲起来,然后就在我前面消失了。我正想是眼岔,还是真的有那道白影时,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一种听了就像肠子在肚里拧个感觉的声音,我想那声音一定跟那白影有关,那白影一定是被我整死生灵的灵魂,那灵魂会像春天那样刮起黑风糟蹋常山屯的人,再把我活抓活拿去。我死倒没啥,常山屯人可咋整。”
    洪先生说:“这事怎么跟常山屯的人有关呢。这事你听谁说的?”
    扈老大说:“这话我还从孙光棍的嘴里听到的。”
    洪先生说:“是这样。”
    扈老大说:“要是那样,我可把常山屯的人给坑了,不管咋的也不能连累别人。就这样猎物我也不要了,从山上跑到这个里来。求你了,洪先生。我把牛车买了也给你钱。”
    洪先生说:“我不说了吗,这事跟常山屯的人没关系。你就放心回去吧,我求求长仙再给你一个答复。”
    扈老大说:“洪先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回去了。”
    洪先生说:“天这么黑,天亮再走吧。”
    扈老大说:“来时都不怕黑,回去就更不怕黑了。”
    扈老大说着就穿上皮大哈向洪先生告了辞。洪先生把扈老大送到大门外,观察了一下街上的情况,又拐进了牲口棚,给牲口添了一和草就回到了屋里。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洪建妈把灯吹了说:“快睡吧。”
    洪先生躺下后,虽然很累,可是还是睡不着,虽然他把小河里的人血丝和扈老大的事不能联系在一起,可是他觉得孙光棍撒出的话很蹊跷,还有扈老大说的那奇怪的声音,不能不加以警惕。洪先生想到这里他做出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