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让却十分冷静,眼中带着复仇的快意,盯着面前跑来跳去的步鹫。
步鹫已目不能视物,听到一点动静,就跳过去乱抓,恨不得把熙让熙谨撕成碎片。但熙让熙谨都屏住呼吸,使他分辨不出在哪里,他疼痛急怒,仍然到处乱扑。
熙谨在哥哥耳边低声说道:“哥,咱们走吧。”
熙让冷冷地说道:“他是咱们的仇人,不杀了他怎能走?”
二人声音虽低,但还是被步鹫听到。
步鹫猛扑过来,厉叫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老子要剥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
熙让连忙拉着熙谨转身就跑,步鹫紧紧追赶。
步鹫很快就追到二人背后,伸手就抓了过去,眼看就要抓到熙谨的后背。
熙让连忙把熙谨一推,熙谨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避开步鹫的威胁。
步鹫想向熙谨追去。
熙让站着没动,向步鹫一招手,喊道:“喂,老兔崽子,小爷在这里。”
步鹫最恨的就是熙让,狂叫一声,身子跳起,双臂箕张,猛地向熙让扑了过去。
熙让的身子向下一蹲,步鹫从熙让的身上跳了过去,一头栽进了那个刚挖好的土坑里,面部着地,眼中的那根玉簪深入脑部,身子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步鹫死在了自己挖好的坟墓里。
此时夜色已深,星光暗淡,残月如钩挂在西天,近处树影摇动,远处夜枭啼鸣,更添夜的寂荒凄冷。
冷风吹动,熙让熙谨二人刚才拼命搏杀,贴身衣服早被汗水湿透,此时才感到深深的寒意。刚才生死关头,惨烈厮杀,二人顾不上害怕,此时敌人已死,威胁解除,二人看着两具尸体,看着双手沾满的鲜血,这才感到害怕起来,不由相偎在一起。
过了许久,熙谨才说道:“哥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熙让较有主见,早就想好了对策,冷静地说道:“赵匡胤夺了咱们大周的江山,要杀掉咱们以绝后患,咱们是不能回宫了,只能远走高飞,等咱们长大了,再把江山夺回来。”
熙谨道:“可是,咱们不回宫,母后和皇帝哥哥怎么办?还有熙诲小弟,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熙让叹了口气:“就算咱们回去,也救不了母后他们。赵匡胤假仁假义,要收卖人心,应该暂时不会伤害母后和皇帝哥哥。咱们是小孩子,就算死了,也不引人注意,所以赵匡胤才敢加害咱们。”
熙让年龄虽小,推论起来却有条有理。
熙谨道:“若不回宫,咱们去哪里?”
熙让抬头望着如钩残月,心中一片迷茫凄凉,慢慢地说道:“父皇在世时常说,对大周天下忠心耿耿的有三人,韩通、李重进、李筠,现在韩将军被害,李重进与我们父皇一直不合,如果我们去投奔李重进,说不定反而被他杀害,只能去投李筠。若是李筠还存有忠义之心,我们去投,他定会善待我们,到时侯我们召集忠义之师,率军打回京城,救回母后和皇帝哥哥。”
熙让小小年龄,却素有雄心壮志,这番话说出来,真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所言。
熙谨见哥哥胸有成竹,也有了信心:“好,我听哥哥的!”
熙让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熙让虽然几乎没出过京城,但素有大志,对天下地形略有了解,知道李筠现在为昭义军节度使,驻防在西北方的潞州,他们往西北方行走就没错。
兄弟二人分辨方向,相携着向西北行去。
弯月照着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踉跄而行,看起来十分凄凉。
同一时辰,距离京城向北五十里的一个小小的镇子,一家破旧的客栈中。
狭隘的客房中,浮动着一种陈腐的气息。客房中只摆放着简陋的一桌一椅,和两张床铺。
一灯如豆,摇晃不定,更添房间的凄冷。
陈士坐在桌边,正在皱眉沉思。
云岚合衣躺在床上,正期待的望着陈士。她忽遭大难,家破人亡,只有对这位以前并不熟悉的陈叔叔倚为靠山。她平时绵衣玉食,以前根本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种破烂之处,但惊恐逃命,奔波之后,忽然能在这种房间中歇息,竟然有种天堂的感觉。
陈士忽然发现云岚正在望着他,他回过头来,愧疚地看着云岚,说道:“小姐,真是对不起,让你住在这种地方,都是小人照顾不周。”
云岚道:“陈叔叔,你不要这样说,你为我家所做的一切,云岚虽小,也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云岚十分感激。”
陈士道:“谢谢小姐能理解小人的难处。”
云岚道:“陈叔叔,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你不要这样叫我。嗯,陈叔叔,你就当我叔叔吧,以后,我叫你叔叔,你叫我云岚就好。”
陈士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平时,小人万万不敢,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被人追捕,如果这样称呼,难免被人怀疑。嗯,以后有外人在场时,你叫我叔叔,如果没外人在时,我还是叫你小姐。”
云岚摇摇头:“不,我要你一直当我叔叔,有外人没外人都一样。云岚的爹娘都不在世了,只能依靠叔叔了。”
陈士道:“小姐……”
云岚纠正:“叫我云岚!”
陈士道:“那好,小人斗胆了,云岚,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保护你的安全!”
云岚道:“叔叔,我们以后去哪里?”
陈士皱眉道:“今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韩将军在世之日,常对我说,现在握有重兵之将,只有李重进和李筠对大周忠心。不过李重进是大周太祖的外甥,虽然对大周忠义,当年却因争夺帝位,与世宗皇帝不和,小姐你又是世宗皇帝的外甥女,如果我们去投奔李重进,只怕他不会善待我们。”
云岚道:“哪李筠将军呢?”
陈士道:“李筠将军深受太祖和世宗信任,如果我们去投奔他,相信他看在世宗面上,会善待小姐。”皱了皱眉头:“不过……”
陈士沉吟着说不下去。
云岚着急地问道:“不过什么?叔叔你快说呀。”
陈士:“不过李筠这个人,骄狂无谋,只怕他难成大事,难以收复大周江山。”
云岚也皱了皱眉头,忽然又说道:“叔叔,如果李筠真有忠义之心,正需要像叔叔这样的人才来辅助他。”
陈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这样说虽然有些道理,不过,我只不过是一个逃亡投奔他的小小士官,人微言轻,陈筠是封疆大吏,怎么会听我的?”
云岚道:“总要试试才知道,您说是不是,叔叔?”
陈士望着云岚期待的目光,知道这孩子急要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于是点点头:“对,我们明天就去投奔李筠,今晚上,先好好睡个觉。”
云岚一笑,闭上眼睛。这两天来,她一直担惊受怕,此时心中有了投奔的目的地,心中稍安,精神放松,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士可不敢像孩子一样沉睡,他都不敢让云岚自己睡一个房间,本来身份有别,他岂能与将军之女同卧一室,可现在事急从权,他要保护小姐安全,只能如此,幸好小姐年龄幼小,也不怕别人闲话。
这一夜陈士一直手握钢刀,半睡半醒,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