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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吐梅核呢,嘿嘿。”武玥忙憨笑掩饰。
    陆藕被逗得笑出来,拍了她手背一下,低声道:“罢了,早打发出去也好,免得在家里天天作妖。”终究还是轻轻叹了一声。
    武玥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默不作声,桌子底下踩了燕七一脚,燕七就道:“这会儿多吃点零嘴儿,免得开宴了吃不饱。”
    但凡这类大型宴席,应酬和矜持是第一的,谁也不可能抡着筷子大快朵颐,多半是混不饱肚子的,只能事先或事后靠茶点再填补。
    武玥就道:“你们指定不信,今儿我十二叔居然也来了!”
    燕七道:“崔家大厨有几道菜做得特别好,淮山杞子炖乳鸽、羊肉水晶角儿、麻辣兔丝。”
    武玥道:“我二哥新得了一匹马,雪白皮子上带着胭脂点,想着起什么名字好呢。”
    燕七道:“今早吃的蓑衣饼,这会子有点烧心。”
    陆藕噗哧一声笑了,道:“行了你们俩,话头转得太生硬不说,好歹也得说到一起去啊,这各说各的,听得人头都大了。”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转眼便到了用宴时候,一大帮老少女人从这厅里出来,浩浩荡荡往宴席厅去,五间六进的大敞厅,内部全部打通,共设了十几张大桌,男客在左女客在右,正中最上首的一桌坐今日的寿星佬崔老太爷及宾客中位高权重者。
    一时间男女宾客都向着宴席厅这厢涌过来,笑语喧天人头攒动,燕七正夹杂在人群里跟着缓慢移动,就见身前众人忽地向着两边分开,一个人乘风破浪般地到了眼前,舒眉展眼地望着她笑:“小七。”
    第33章 绯闻绯闻对象出现~
    “……啊。”燕七看见旁边几位相熟的太太都转过脸来冲她笑,眼里写着“我们啥都知道可我们就是不说”的深意。
    “来了也不去见我。”说话的这人却不在意旁人正怎么盯着自己看,只管拿眼在燕七身上打量,“瘦了。”
    燕七瞟见这人身后不远处,燕九少爷揣着手立在那里正望着她似笑非笑,不由有几分尴尬,一边继续向前挪着步子一边道:“你还好吧?听说病了?”
    “不是听说吧,我给你去了信的。”这人就同她并肩而行,身上那件玫瑰紫的袍子格外引人注目。
    “啊……对,我贵人多忘事。”燕七道。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好吧?!”这人摇着头,手里变戏法似的忽然多出个荷包来,“喏,送你的。”
    “你又鼓捣啥了?”燕七接过来,只觉荷包里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只巴掌心大的小铜镜,“这么小,盛不下我脸。”
    “让你用来把玩的。”这人笑起来,“回去拿灯照镜面,镜背的花纹就会投射在墙上。”
    “咦?透光镜啊?”燕七倒真惊讶了。
    “哦?你听说过?”这人也稀罕道。
    燕七点头:“可这是西汉时的技艺,后来就失传了呀。”
    “没错,”这人也点头,“现在被我琢磨出来了,这是我亲手做成功的第一面,花纹简单了点,回头做更好的送你。”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燕七就把荷包收起来,听见有人从身边过去,冷冷丢下一句:“私相授受!”
    是燕五姑娘,冷着脸,瞪着燕七的目光里尽是嫌弃,没等燕七有所反应,她旁边那人却笑着回了一句:“目中无人!”
    私相授受是背着人暗地行事,然而此时周遭却有数十位宾客,燕五姑娘用到这个词不是眼里头没有他人又是什么?
    “崔晞!”燕五姑娘气得顿足,转回身来狠狠瞪着这人,脸上红晕不知是恼得还是什么。
    “燕五,过了个年个头儿没见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肉吃太多内火虚旺呢?”被唤作崔晞的这人笑吟吟地道。
    燕五姑娘仿佛听见身边响起好几声嗤笑,不由疑心众人联想到前两天她那马拉肚蹿稀的丢人事件上,脸上登时更下不来,恼羞成怒地尖声叫道:“崔晞!你怎就没病死掉!你——”
    “小五!”一声冷喝打断了燕五姑娘后面的话,却见是燕二姑娘,虽语声严厉,脸上却浮着淡淡的笑,随之声音也缓和下来,过来在燕五姑娘额上轻轻戳了一指,“开玩笑也要有个度,纵然晞哥儿打小就把你当亲妹妹待,也不能这么着跟哥哥说话。”
    崔晞有没有把燕五当亲妹子看,这个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燕二姑娘却就这么堂皇地说出来了,有心人则清楚这不过是为了给燕五的口不择言开脱,人崔燕两家好到这个地步,孩子间斗嘴说得过分些也是情有可原,且这话主要就是说给崔家人听的,否则人家里老太爷过大寿,你燕五在这里咒人宝贝孙子死,换谁听了能高兴?
    说罢这几句,燕二姑娘脸上仍带着微笑,却又从齿缝里挤出几句低不可闻的话和燕五姑娘道:“你是痛快日子过得不耐烦了,还是嫌母亲在这个家里过得太顺遂?”
    燕五姑娘低下头去,她就是再娇纵也看得出来燕老太太对燕大太太的搓磨和燕三太太对燕大太太的针对,以往也没少因为她言行上的过失连累燕大太太被燕老太太借题发挥,以及燕三太太的冷嘲热讽,燕老太太疼她不假,可这份疼爱却始终不能让老太太爱屋及乌地对她母亲更宽容,而她再怎么受宠,也绝不敢去捋老太太的虎须。
    见着燕二姑娘已经继续向前走去,燕五姑娘意难平地狠狠瞪了燕七和崔晞一眼,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背地里那档子事!”说罢就快步跟上燕二姑娘去了。
    燕七在旁边直喀血:老子和崔小四有哪档子事啊你给我说清楚再走!还有那群大妈你们看过来的都是什么眼神啊?!笑成一副淫而不荡的样子也怪难为你们了啊!
    和崔家四少爷崔晞的这份孽缘燕七也不想要,两家几十年如一日交往密切串门跟进自家屋一样,两家孩子从小在一起玩耍也是很正常的事啊!偏偏崔小四打小身体不好老和尚说得当女孩儿养到十二岁,于是不明真相的燕七小朋友八岁的时候去人家里玩累了就大大方方地和人上炕午休把人给睡了,两边家长知道后就开玩笑要给俩人订娃娃亲,幸好燕二老爷夫妇都在边疆没人拍板,这事才当个笑话说说就放下了。可是他妈的不知道哪个碎嘴子后来把这事儿给传了出去,与两家相好的人家都听说了结娃娃亲的笑闻,每每看见燕小七和崔小四凑在一起玩,一群闲得蛋疼的贵太太们就各种起哄飞眼儿若有所指地笑,难为她们一段绯闻炒了这么多年还不腻味,明明都知道这只是个玩笑还乐此不疲地保持围观热情,最可气的是燕小九!常拿这事开嘲讽不说竟还写在给燕二太太的信里,搞得燕二太太隔三差五地给燕七来信问人崔小四的近况,俨然已经把崔小四当成了自个儿的准女婿。
    对此另一当事人崔家小四爷崔晞压根儿就没什么所谓,“反正我又不喜欢女人。”他说。
    燕七:“啊?”
    “你不算。”崔晞说。
    燕七:“……”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燕七崔四的绯闻和燕五的娇纵大部分宾客都听说过并且也早习惯了,没人会真把这些童言童语当个稀罕拿去说,眼前还是忙着自家的交际应酬才是首要之事,一众宾客闹哄哄地给崔老太爷祝了寿,而后纷纷就座,吃菜喝酒沸反盈天,足足闹腾了近一个时辰才渐入尾声。
    然而寿宴只是今日整个宴请的开头篇,吃罢酒席,众宾客集体移驾另一处所在,但见戏台高筑座席环绕,吃酒听戏便是宴请节目的第二幕。
    男女宾仍分左右环座,正中坐老寿星及高位者,先点了几出戏暖场,有《祥芝迎寿》、《紫姑占福》、《玉堂春》、《胭脂雪》和《荷珠配》,很快便咿咿呀呀地唱起来,男人们吃酒,女人们喝茶,几上有果子糕点,方才在宴上没吃饱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填补肚子,燕七吃了块甘露酥,吃了块海棠酥,又吃了鸡骨香糕和麻仁栗子糕,喝了四五盅香喷喷热滚滚的瓜片茶,这才觉得饱了,拿帕子擦了擦嘴,支着下巴听起戏来。
    听不听得懂,反正是挺热闹,一折戏唱完,就有崔府下人拿着大笸箩往戏台子上天女散花似的洒铜板,然后一群人围观那些戏子们扎着头在台上抢着捡钱而哈哈大笑。
    燕七挪开视线,瞅了瞅正面“看台”上坐着的崔老太爷,其实人家还不算太老,今儿是五十整寿,古人成亲早,只要不短命,四世同堂的比比皆是。
    崔老太爷旁边坐着几位看上去颇有些威严的大小老头,想是来捧场的官家,再旁边是燕子恪,也不与旁人说笑,也不看下头戏子抢钱,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着酒盅,面色淡淡地正听耳边一颗大头同他说话。
    乔知府这个京都父母官儿比外官要辛苦得多,京里级别比他高的官员过寿,只要不是关系特别浅的,他要么就得亲自上门祝贺,要么就须送上一份贺仪,谁让他是“父母”来着。这会子吊着两条八字眉说得口沫横飞,却不知燕子恪有没有听进耳里。
    视线再挪,燕七就瞅见了对面男客丛中燕九少爷揣着袖子坐在燕老太爷身边,一脸老成地垂着眼皮,记得这货喜欢程家班里唱青衣的那个什么程玉楼来着,今儿程玉楼好像没来,这货一定挺失望的。小小年纪就追星,追的还是个偶巴。
    再往旁边挪,隔着十几个座位,崔晞懒洋洋地支在茶几上,白玉似的一张脸上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倦容,燕七想起他给她的信,好像是因为寒冬腊月的掉进了自家湖里,患了场伤寒,险些连小命都丢了,可惜年前年后的燕家人都忙,没人来崔府做客,听闻崔晞病了也只派了个有头脸的家下过去问了问,送了些滋补的药,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不值劳师动众地上门慰问,燕七没人带着,自然也不可能独自来看望他,拜年的时候倒是来了一回,可惜当时人太多,大家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更没有机会见着还在卧病的他。
    崔晞也瞅见了燕七,隔山隔海地冲着她笑,女眷这边席上不乏特别注意着他的人,见状便顺着目光回头找,却只找见一位臃肿的太太正往嘴里送一枚玫瑰九层糕。
    第34章 流觞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燕七从席上退下来,带着煮雨找厕所,就在距看戏厅不算太远的东墙根儿,结果煮雨胡吃海塞了一通下人餐闹开了肚子,在里头长蹲,燕七就自己先出来,在附近随意溜达着消食。
    那边戏才唱过两折,年轻人们便有些坐不住了,听戏毕竟跟听流行歌曲不一样,有别于普通话的发音不是戏迷票友还真是听不大懂,况且点的这几折又都是宴请必备戏目,大家早都听絮烦了,《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节奏再欢乐也架不住去谁家都只听这两首啊。
    于是坐不住的那一批人就先悄悄以各种借口退了席,坐得住的也不想离群太久亦开始四下张望,好在崔老太爷十分知心,索性发了话叫年轻人们自去游园,图的就是个热闹。
    燕七和煮雨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一拨一拨的人欢声笑语地往崔府后花园去,武玥和陆藕各自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就等在一株才泛绿的大芭蕉下头,燕七同二人汇合,也随着大流往后园走,听武玥兴奋地道:“他们说去玩曲水流觞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燕七陆藕皆没意见,跟着一伙也在谈论曲水流觞的小姐穿过一道月洞门,门上写着“珍萃园”三字,进去便是崔府的后花园了,那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请了名匠精心设计过的,亭廊桥榭样样俱全,湖石林圃种种不缺,左一转柳暗花明,右一绕别有洞天,引得武玥陆藕频频赞叹,燕七表示这景熟得真快吐了。
    沿着花篱夹径的小路一直向北走,途中或穿曲廊或涉飞桥,或绕山石或转凉亭,一大片云蒸霞蔚的桃花林便横陈在眼前,引来众人一片惊赞,然而更令人眼前一亮的却不是这艳绝的桃花,而是引自桃林西面吹香湖的一脉活水,沿着人工开凿的小渠流过来,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在桃树下厚厚的草皮地上迂回蜿转了数十米,最终流入桃林东边一座敞轩下的水塘里。
    在这溪流的两侧,早已铺下了绵厚松软的波斯毯,毯上置有数十张小几,几上向下凹陷出长圆菱方几种形状,里头盛了各式精致糕点果品并一把自斟壶、一只小酒杯,几后放着供人席地而坐的厚软蒲团。
    碧云天,茵草地,春黛连波,波上桃花密。
    “好景!”武玥大赞,“快找地儿坐!我看那株桃花下面就不错,枝繁叶茂的!溪水在这里正好拐个弯儿!”
    当下率领着燕七和陆藕奔过去,将旁边的两张小几与蒲团拽过来,仨人凑成一堆,美美地坐下来,小丫鬟们也能捞着个蒲团坐,只是没有点心和酒的待遇,只能坐在主子们的身后当当背景布,好在五六七组合的丫头们彼此早就熟稔,燕七一人给她们抓了把瓜子,仨丫头就得瑟地边嗑边聊起大天儿来。
    转眼间这条曲溪两边的毯子上就坐满了男男女女年轻的客人们,那欢声笑语把顶上的桃花都震落了下来,顺着清可见底的溪水缤纷流淌,映着溪底铺就的斑斓石头,宛如一匹华美的绸缎,直令人有如错入仙境。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诸位,当此美景吉日,岂可有酒无诗?不若咱们仿效古法大行一乐,来个曲水流觞以文助兴!何如?”溪水上游,一个满脸青春疙瘩痘的文艺青年朗声向众人道,引来一片响应——曲水流觞本就是与饮酒作赋挂钩的么。
    燕七和武玥顿时一人一脸卧槽:还特么得作诗啊?!就不能好好儿赏花玩水喝喝酒啊?!
    “咋整?”武玥很不开心,难得有这么个好玩的地方,不作诗还不让待了?
    “没事,有三十六呢。”燕七倒还淡定,三十六是指陆藕。
    “行,到时候杯子要是停咱们面前,就把三十六推出去。”武玥抚掌大悦。
    “那就把我推水里了!”陆藕哭笑不得。
    “你好好作啊,别给我们丢脸。”武玥道。
    “不见得就能停咱们面前。”陆藕不以为然。
    燕七已经开吃了,松子嗑得又快又好。
    “我看咱们也别只拘着吟诗作赋,今日本是个大喜日子,自当热闹些才好,”该青年又出主意,“不若这么着,酒停在谁面前,谁先满饮此杯,然后掷骰子,按点数完成相应游戏,完成之后就到上游来倒酒放杯,开始下一轮。掷出一点,作诗;掷出两点,对对子,上联由放杯入溪的人出;掷出三点,唱曲儿;掷出四点,舞蹈;掷出五点,猜谜;掷出六点,嘿嘿——要完成放杯入溪人提出的任意一个要求!大家说怎么样?”
    众人一片轰然,这种具有挑战性的游戏向来是年轻人们的最爱,更何况参与这游戏的有男也有女,躁动的青春过盛的荷尔蒙使得这群少男少女们对此提议无不兴奋热切、憧憬悸动。
    燕七向着上下游看了看,一眼瞅见了坐在下游处的燕小九,这货不是一向不喜与我们凡人在一处附庸风雅么?怎么今儿自甘堕落了?再一定睛:哦,被人强拉过来的。他身边俩小子燕七认得,都是他同学,青竹班是锦院的二年级班,学生大多十三四岁,只有燕小九和这俩小子略小一点,燕小九九岁入学,这俩小子十岁入学,全班数他仨最小,自然愿意往一块儿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于比自己大的孩子都还有着天然的畏惧之心的,凑一堆还能壮壮胆。
    然而燕小九他不是寻常人啊,别说同龄人了,比他大好几岁的人这货都未必放在眼里,畏惧心是不会有的,不用眼角鄙视你已经不错了。偏那俩孩子也不知是脑子里缺筋还是皮糙肉厚,任凭燕小九如何360度无死角地用裸眼3d效果对这俩冷目挖苦闪避推拒,这俩货硬是毫不气馁死缠烂打地粘着他。
    是真爱。
    燕小九双拳难敌四手,于是就被硬拉来参加这曲水流觞的游戏了,难怪一张脸臭得快掉进溪里。
    上游那位青春痘青年不敢托大,拉来崔三少爷做第一个放杯之人,招手叫来童子,托盘里盛一套十只荷花式珐琅瓷酒杯,并搭配绿蜡塑的荷叶型酒托,众人先举了各自几上酒杯齐饮了一回,崔三少爷这才将酒依次倒进杯中,杯子嵌进荷叶酒托的槽里以稳固杯身,而后再放入溪水,酒杯稳稳漂于水上,由上游一路缓缓向下游流去。
    众人目光便追随着那十只荷叶盏由上游蜿蜒流下,兜兜转转,停停走走,时而打着旋儿,时而左摇右晃,不多时其中一盏就被溪中一块略突出的石头绊住,正停在一位小姐面前,众人聒噪起来,兴奋之情摁也摁不住,纷纷叫着让那小姐赶紧喝酒掷骰子。
    早有崔府小童用托盘托着粒象牙骰飞奔至那小姐面前,那小姐有些害羞,仍然先将杯中酒喝了,酒是略带些甜香的桃花酒,度数不高,多喝几杯也顶多至醺然程度,女孩子也可饮得,倒是激起众人一片叫好声——图热闹嘛,又因中标的是个女孩子,大小伙子们就更兴奋得不要不要的了。余下九盏就被离得近的人随手捞起,算做赠送的彩头可供饮用。
    那小姐一杯酒下肚,胆子壮起来,行事也放开了,拈过骰子向着托盘里一掷,见是个红滴滴的一点,旁边人看得清楚,轰然叫着“作诗!”,那小姐也不推辞,起身便往旁边早已预备下的几案旁行去,上头文房四宝齐全,那小姐蘸笔提腕,片刻间一诗即成,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朝文武并重,娱乐精神爆表,但凡此类宴请聚会,吟诗作赋基本是年轻人必备的节目。
    “对酒当歌赋采莲,碧波微漪翠湉湉。曲水轻托芙蓉冷,流觞暗渡荷叶圆。”
    负责念诗的是那位青春痘骚年,这位显见是个喜凑趣好表现的,早从上游飞奔过来,待那小姐才一写完便抢过纸去大场朗读出来,倒也多亏有了这么一个大喇叭,让上下游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群人轰然叫好,武玥压低了声音和燕七陆藕道:“这个时令哪里来的莲,文不对景啊!”
    陆藕好笑:“没莲花就不能唱《采莲曲》了?这是把那荷花杯比做莲花而已。”
    “好吧好吧。”武玥道,拈了枚蜜渍杏脯塞进嘴里。
    那写诗的小姐已经走向了上游,十只杯子也被收回并重新洗过,那小姐便依次倒上酒,放进荷叶托里置于溪中,杯缘溪下,晃晃悠悠妖妖佻佻,众人当然也不能只盯着这些杯子看,该吃吃该喝喝,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赏赏桃花赏赏美人,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杯子终于再度停住,这一次中标的是位公子,得到的欢呼声显然比不上方才那位小姐,先将杯中酒干了,然后掷点,见是个三点,要唱曲儿,这下欢呼声明显高了起来,起哄者居多,这位也不拘谨,竟是扯起嗓子就唱了开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虽是五音不很全,却也难得豪放,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边跟着附和了唱边抚掌击节,先只有男生在唱,后来女孩子们也渐渐放下矜持加入进来,歌声愈来愈大,气氛愈攀愈高,桃林内卷起一片昂扬热情的狂浪。
    一曲终了,众人齐齐鼓掌,这位便向着四下各抱了一回拳,走到上游去重新拿了杯子倒酒。第三个中标的又是位小姐,掷出个五点,就由刚才那公子出了个谜面,由她来猜,猜不中还要罚酒,而后又玩了六七轮,有唱曲儿的有跳舞的,有作诗的有出对子的,玩儿得是热火朝天兴致高昂。
    终于在这一轮,那不长眼的酒杯极端无耻地停在了五六七三人组的面前,燕七武玥二话不说原地向后一努身子,立刻把陆藕给让到了前面去,陆藕大大方方地捞起杯子,先把酒喝了,正要掷点,就听得附近有人语带讥诮地道:“你们三人坐在一起,自当一起应题,闪闪躲躲的可就有瞧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