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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燕七背着燕九少爷费力地往医室的方向去。
    “且慢。”元昶一伸胳膊拦下燕七,抓住燕九少爷的腕子捏了捏脉,紧接着一掌拍在了他后背上。
    “你做什么。”燕七看着他。
    元昶一怔,他不确定刚才这一瞬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燕小胖的眼中一瞬间竟似闪过一丝冷意,而就这么一丝冷,竟仿佛刹那便刺入了他的骨髓,直连血液都被疾冻成冰!
    错觉,是错觉。
    元昶迟疑了这么一下,再看燕七却仍旧是那张面瘫似的婴儿肥脸,木木的看上去总是很迟钝很断片儿的样子。
    莫名地轻吁了口气,元昶有些没好气:“我能做什么!他方才被撞了那一下将气血给闭隔住了,所以才昏过去,我这一掌是要将他的气血打通的,把他放下来!按揉胸口几下便好了!瞧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敢给我甩脸子瞧了?!”
    “哦,谢谢你。”燕七道,依言把燕九少爷放下地,令他平躺,不轻不重地在胸口上摁揉起来,果然不过片刻,燕九少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这睁眼的速度都比别人慢。”燕七说他。
    “总好过面瘫脸,睁不睁眼都没个两样。”燕九少爷慢吞吞地道,边说边往起坐。
    “哪儿不舒服?”燕七扶着他,被他嫌弃地扒开手。
    “看你跳绳不舒服。”燕九少爷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土。
    “我也不想跳啊,站在我后面那个憋笑憋得喷了我一脖子唾沫星儿。”燕七道。
    “你还有脸说啊!”元昶在旁边听得忍不住插口,“回家少吃点不行?”
    “民以食为天,你想让我逆天行事?”燕七道。
    “……”元昶没见过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三人站这儿说话的当儿,那边的群殴已经结束,两位先生阻拦不过最终使用暴力镇压了两帮反了天的臭小子们,这会子正在问责:“谁先动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对方班的男生瞅见了地上昏得一脸血的麻子脸,连忙一指元昶:“他先动手的!把麻强给打了!”
    麻子脸叫麻强,容毁在姓上了。
    “你为的什么要动手?”两位先生实则并没看清方才是怎么起的冲突,先令几个学生把麻强扛上去医室治伤,而后才问向元昶。
    “看他不顺眼。”元昶也不解释,向来怎么高兴怎么说。
    “可知院规是什么?!”教青竹班的先生怒了,喝问元昶。
    院规就是校规,每所学校的校规里肯定都有不许打架这一条。
    没等元昶答话,燕九少爷在旁边慢吞吞地开口:“叫麻强的这人先将学生故意撞晕过去。”
    “你怎知他是故意的?蹴鞠时相互磕磕撞撞本就是常事,你若是怕撞,何必来上学!”对方班的学生们纷纷叫道。
    “人在前面走,他从后面撞上来,不是故意的难道是因为眼瞎了?”青竹班的学生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都闭嘴!”先生大喝一声,震退了两班学生,而后望着元昶和燕九少爷,“再怎么样冲撞也是难免的,却不能因此就同人动手,再说就算撞到了你,你现在不也没事?男人碰一下摔一下有什么的?却把人打得满脸血,若人人都像你们这般,以后谁还敢上健体课?”
    这位先生这是没见着方才燕九少爷被撞晕过去的样子,眼下麻强看着比较惨,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元昶这边手动得狠了。
    元昶哼笑了一声,道:“男人的健体课与女人又不同,男人上健体课,是为了将来保家卫国,自是有多强就要显多强,强者为王!他打不过我是他太弱,上了战场总不能因为敌人太强就不敢上阵吧!?”
    元昶这性子是永不肯强调客观理由为自己辩解,就是要硬碰硬才觉得痛快。
    “嗬,你还有理了!”先生可不痛快了,“元昶!不听师教,今记你一过!散(放)学后与我去办公署写检讨!”
    写就写。元昶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这个,好在这货还不至于跟先生死扛到底,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其余人各写一份检讨,明儿交到我办公署去!”先生对元昶杀一儆百,其他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一场冲突就这么着结束了,学生时代正值中二的年纪,无非也就是打打闹闹鸡毛蒜皮这档子事,不是说你心理年龄到了可以聚众跳广场舞的阶段就能避免得了卷入这些看似幼稚的是是非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人的世界是大江湖,孩子的世界是小江湖,在哪个江湖混都得按江湖人的规矩来,该中二的时候中二,该无病呻吟的时候就呻吟,没g点没高潮你还怎么qj生活?
    顺其自然地卷入小江湖是非的燕七下课后就拎着燕九少爷去医室把脉,顺便见到了新的医药课先生,五大三粗身高目测一米九几,正提溜着还在昏厥中的麻强往病床上放,麻强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几的半大小子,在这位先生手里头就像个充气【划掉】玩具娃娃,各种姿势掰过来压过去毫不费力,燕家姐弟俩在进门处瞠目结舌了一阵,然后悄悄地退出了医室。
    “感觉麻强从医室出来后会多断几根肋骨。”燕七道。
    “先考虑下你自己选修课的问题吧。”燕九少爷淡淡地提醒她,“听说到时候先生会用学生做实例演示如何治疗脱臼,以及推拿正骨。”
    “办理退学需要什么手续?”燕七问。
    第三堂选修课就是医药,燕七抱着随时有可能骨骼移位的觉悟进了百药庐,这是开学一周后的第一堂医药课,所有“一年级”选修了此课的锦、绣两院的新生都在一起上课,这也是很多学生最喜欢选修课的原因之一,男女搭配,上课不累。
    一米九几的医药课先生低头迈进门来,不是因为这位先生内向,实在是上门框对他来说有些低,不低头就撞脑门了。学生们一见先生这块头齐齐倒吸了口气,抢着坐到教室前排的人此刻万分后悔,一抬头就有种被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先生铜铃大眼环顾了教室一周,而后抿嘴笑了,道:“今日起,由我来教你们医药课,我姓高,字越人……”
    等等,这把温柔得好似春风化雨似的声音是什么鬼。
    这好比重型卡车喇叭里发出自行车铃铛声响的诡异错乱感令全体同学的大脑陷入短路,直到这位高先生将自己巨大的身躯费力地挤进课室前边的讲台桌里坐下,而后十分温和地望着大家笑——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实则以诸位这样的身份,并不需要对本科目学得过于深入,”高先生温柔的声音搭配上那张五官粗犷的脸实在让众人有些接受不能,燕七看见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选择闭上了眼睛只听不看,“如果各位想在将来走医药一途,可以选择加入医药社,在社中,我会传授更深更细的关于医药的学问,而在选修课上,诸位只需要学习一些浅显的、普遍的医药知识,我们学习的重点,则会放在调理与养生方面,姑娘们可要多注意听哦,你们将要学到的学问是会对你们相当有帮助的。”
    “嘶……”众人又齐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每堂课上,我会教诸位一道药方、一道食补食疗方、识别三种草药,并一些浅显医理,请诸位做好笔录,”高先生继续温和地道,“今日的方子,我们先从‘五绝死’急救方讲起。所谓五绝死,即自缢死、溺水死、打扑跌、木石压死、产后血迷晕死、中恶鬼击死、夜魇死几类。凡心头尚温者,皆可救治。用半夏汤泡七次,研末,制成豆大药丸,吹入鼻中,喷嚏即活,或用皂荚研末,吹入鼻中亦妙……”
    众人蘸墨提笔刷刷刷,将先生讲的要点细细记录下来。燕七最感兴趣的是食疗方,比如高先生讲的第一道食疗方就是何首乌煨鸡,燕七听完就饿了。
    一堂课在温柔的声音里过得飞快,下课钟响的时候众人还不肯抬起头来直面先生的脸,直到听见“砰”地一声重响,然后大家就看见先生捂着脑门踉跄着从上门框下钻出了教室。
    医药课还是挺有意思的,燕七觉得。
    回了凌寒香舍换上准备参加社团活动的女式短褐,拿上自备的弓箭,这套弓箭是燕大太太按公中的份例在开学前就给燕七准备下的,武长戈上周就说了,这“周一”来了要对新生进行摸底比赛,大家都要带上自己用惯了的弓箭,好发挥出最佳的水平,燕七在家没有用过弓箭,就随便把燕大太太给她的这套带来了。
    从凌寒香舍往靶场去,需穿过一片梧桐树林,而后再经过腾飞场方能到,燕七才刚走到林边,就看见了脸上糊着一大块纱布的麻强目光凶狠地站在那里瞪着她,旁边还有两个貌似是他小弟的男生。
    “麻兄,是不是这个胖子?”小弟甲观察到麻强面色,立刻指着燕七问。
    “就是她!”麻强咬牙切齿地道,迈步就往这边来。
    小弟乙连忙几步赶到他前面,殷勤地道:“麻兄你莫动,伤要紧,且让我们来!”
    燕七停住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人。
    “死胖子!”小弟甲狞笑着迈上前来,“你可知这位麻公子是谁?”
    “我并不是死的。”燕七道。
    “……”小弟甲愕然,这对话的走势不对啊!谁管你是死是活啊!
    “你若是不赶紧过来跪下认错,很快便是死的了!”小弟乙立刻接了话茬恐吓燕七。
    “认什么错?”燕七问。
    “你说呢!?若不是你把麻公子的眼弄迷了,麻公子也不至着了这一下子!”小弟乙很懂说话的艺术,没把麻强的不济暴露出来,换了个说法就把麻强描述成了大意遭暗算而不是完全被碾压。
    “呵呵。”燕七的面瘫脸上并没有笑意,只是望向麻强,“看样子你心里还有火呢?”
    “废话!”小弟甲大喝,刚才这胖子木着脸发出笑声的样子太泥马瘆人了,会不会笑啊你!会笑再笑不会笑别乱笑啊你!吓死爹了有木有!“过来磕个头,麻公子大人大量便放你这一回,否则……哼哼,任凭你老子是做几品的官儿,到时候都得上门给我们麻大人磕头去——你想清楚,是你来磕还是让你老子来磕?!”
    “有第三种选择么?”燕七问着,反手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弓。
    “你——你想干什么?!”小弟甲乙连同麻强见状不由齐齐变色,因为燕七正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搭弓上弦。
    “哦,我心里也有火,我们不妨对着发发。”燕七说着,将箭尖对准了面如土色的麻强。
    第47章 凶残凶残丘比特!
    骑射社新成员的摸底比赛,分两轮进行,第一轮是固定靶,第二轮是移动靶,总成绩获得第一的成员,可以进入即将开始的校际骑射大赛参赛选手的替补名单,这对于新生来说是一项莫大的荣誉,所以新成员们对此都是跃跃欲试激动万分。
    固定靶的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拼环数,一人十箭,百步距离,总环数高者胜出。
    百步距对于老成员来说不算难事,但对于新成员们就很不易了,因为你不但要有准头,还得具备一定的臂力,轻弓的话也很难达到射程。
    燕七的弓就是轻弓,只有十斤的拉力,于是只能弃之不用,选择书院的公用弓。
    十个人分两组同时进行,两两开射,射得快,结束得也快,燕七排在最后一组,正巧同那位吊梢眼的姑娘一起射靶,吊梢眼姑娘用的是三十斤的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十箭下来共计九十六环,成绩高得吓人,然而这姑娘却没等来想象中的众人的惊呼与赞叹,不由纳闷地偏头去看旁边燕七的靶,然后她就找到了众人为何哑口葫芦的原因。
    全体惊呆了。
    靶中心象征着十环的那枚实心红圆圈大约有苹果大小,就算十支箭全部扎在红圆圈里也能盛得下,当然,正常的固定靶比赛其实会派专人在立靶那一端负责拔箭,箭手射完一箭,记录下靶数之后负责人就将这一箭拔掉,以免防碍箭手后面射出的箭。而这一次的队内比赛并没有人负责拔箭,吊梢眼姑娘射出了九十六环,扎在靶心的几箭也是呈不规则分布,然而燕七的箭,从上到下在靶心里扎了四排,每排各一、二、三、四支箭,箭尖挨着箭尖,整整齐齐地在靶心中央扎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出来。
    若非有意控制,若非运技自如,又怎么可能射得出如此精准的排列形状来?!
    一百环,满环。
    吊梢眼的姑娘也惊呆了,虽然她并不是没有见过能射出满环的人,但以燕七现在这样的年纪,又是个女孩子,这恐怕除了谢霏之外,周围人里还真没有几个。
    “厉害。”过来协助武长戈对新生进行测试的队长武珽笑着夸燕七。
    “还行。”燕七也没太谦虚。
    “聂珍也不错。”武珽又表扬吊梢眼姑娘。
    “……”聂珍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这胖子一定是成精了。成了精的胖子。胖子精。
    ——你才丘比特,你全家都丘比特。
    燕七拎着弓,跟着大家一起去进行第二轮移动靶的比赛。
    移动靶的目标是麻雀,然而不是树上的麻雀,人麻雀又不傻,射死一个其余的还停在树上围观死者拍照发朋友圈,肯定都飞走逃命去了,后面的就没法再射了,所以得用笼子里装的麻雀,一拨一拨往外放,趁麻雀飞上天的时候开箭,这回十个人一起射,仍旧每人十箭,共放十回麻雀,射中麻雀多的人获胜。
    本次比赛指定用雀由捉鸟社独家赞助。
    众新生这厢拉弓上箭,那厢武珽拎出一笼麻雀来准备放飞:“听口令——开!”随着这一声,雀笼门被打开,十只麻雀欢声笑语地飞了出去:自由啦!
    嗖嗖嗖嗖——
    卧槽卧槽卧槽——人类全是骗子——大——屁眼——子——
    十箭齐飞,数只麻雀惨叫着中箭后摔落了下来,情形有点乱,有的麻雀比较惨,前世造了孽,今世被乱箭穿身,本就不大点儿的身子,竟然扎透了三支箭,吃烤串儿也没见这么浪费签子的。
    也有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箭法了得的,一支箭连穿两只麻雀,麻雀也很不开心,正和情敌死在一支箭上,说好的有它没我有我没它呢?!
    每个人的箭上都有自己的标记,这是当朝的一向法律规定,私人不分官民,一律不许私自造箭数量在三支以上,留有三支的余地是因为有些人喜欢研究造箭,如果能造出非常好的箭也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事,但只限三根,你可以造一根好的就毁掉一根次的,反正手头留下的私箭总数就是不能超过三支,平时想玩骑射的话,你得去国家指定部门指定店面去购买,买的时候要出具身份证明,卖家也不是立刻就能把箭给你,还得让专门的工匠把你的名字或是你所属部门所属家族的标记刻在箭上,购买的数量也要登记在案,一定程度上防止私人手里武器泛滥增加刑事案件,以及减小有人持械造反的可能性。
    而学校是属于比较有特权的部门,为了教授学生以及挖掘人才,可以拥有相对量大一些的箭支,以及像手工社这样的社团,允许你自制箭支,但所有具有杀伤性的东西都不得带出校园去——据说燕七她爹燕二老爷,当初研究燕子连弩时连续三个多月都没踏出过百艺馆半步,燕老太太不得不让家里的下人天天给他送饭去,后来这下人就和学校里一个傻白甜的小姐勾搭上了,在某天给燕二老爷送过午饭之后俩人就私奔出走,至今都没找着下落。
    刚说什么话题来着?
    哦,对,就是大家的私人用箭上都刻着自己的名字或标记,所以射完麻雀之后只要点检一下箭支上的标记便能知道各人的成绩。
    第一拨射完,武珽又拎出了第二笼麻雀,笼门打开,麻雀们再度欢声笑语地飞向蓝天,今儿真是个好天气啊哟我草哪里来的飞箭怎么就射中我胃了怪不得今天早上胃中空虚我这就要死了吗人类真是太坏了尤其是那个胖的。
    老子胖碍着你们鸟事了。燕七刚放下弓,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向着这厢匆匆奔来,见是个司纠——司纠是书院的职事,专管稽察学生善过,择高年级学生中成绩优、人品正的人担任。
    那司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至武长戈面前先行礼,而后叽叽噜噜地说了几句,这厢新生们没在意他,只管盯着第三笼麻雀。
    武珽刚要开笼,就听得武长戈道了声:“先停。”众人这才纳闷儿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