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棘泽东北已被泄驾带领的青壮清除出一块可供二三百人安营扎寨的空地。
单纯的以效率而论,不可谓不高,然而泄驾的心中未敢有丝毫的松懈。
他心中的想法亦与郑忽的想法大致相同,觉得匪寇们应是想要在他们松懈下来的时候发动进攻。
对于此种情况,泄驾自然能够沉得住气,但是他带领的青壮就未必了。
在这三天里,泄驾不止一次的听到青壮中有不少人发出不如渡河强攻的议论。
这让他心中感到一阵不妙,这群青壮太轻敌了,以为初次交手未有损失就代表他们一定比对面的匪寇强吗?
还好每当有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季、黑子和郑忽的一干亲卫总会出言驳斥,局面这才不至于失控,要不然,估计早有人跑到他面前请战了。
一群刚上战场的新兵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种心态,不是焦急害怕,就是骄傲自大,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有时候泄驾真想带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壮攻到对面去,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剿匪重要,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而且来说,这群青壮也有狂的本钱,每个人都是经历了好几轮的筛选才留下来的,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能力比起那些老行伍,也是毫不逊色。
最差的也能达到以一敌二,厉害的更不用说了。
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的磨砺,这样一群人若是不断的经历战阵磨炼,泄驾不敢说可以无敌天下,但是面对两倍或者三倍于己的力量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甚至战而胜之也不无可能。
关键在于有本事而又初出茅庐的人都是有些狂妄的。
想想主将带领他们前来剿匪,最后却让他们砍了三天的树,这事搁在谁心里谁能痛快。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立功的,是来搏取爵位的,砍树能立功,能搏取爵位吗?很显然不能。
是以,这群青壮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
成熟的将领大多都会引导士卒的情绪,泄驾也不例外。
在得到郑忽最多两天便会下达发起强攻的命令之后,泄驾将所有的士卒青壮召集起来。
“我固知二三子在此等的心急,我亦如此,然世子之命可违逆乎?不可也!今世子遣使告我,最迟两日我等便可渡河击贼,二三子得闻此命,心可安否?”
“心安,心安,心安!”青壮们皆面露喜色,举起手中的长矛齐呼道。
颇有一种《商君书》中所言的民之见战者,如饿狼之见肉。
这就是军功爵制的威力,虽然这个爵位在郑国尚未合法,但是它爆发出的威力却一点也不小。
泄驾对此都有些心惊,和刚才的无战则忧相比,这群青壮是闻战则喜。
惊之后却有些忧,若是按照郑忽的这个方法在郑国实行下去,民皆喜战,长此以往下去,会不会将郑国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这是个大问题。
要知道,此时的国人也是能左右国家的对外战争的,一旦这个爵位在全国实行下去,谁不想晋爵,晋爵就得杀敌,杀敌就得发动战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泄驾有些迷惑。
“等此事了结之后,得和子忽谈论一下,他究竟是何想法?”
待士卒青壮的兴奋之情渐消,泄驾迅速的压下心中所想,接着道:“二三子既已心安,这两日还需谨慎以待,毋骄怠慢傲,不然,我必执军法行大罚齑之,无有攸赦!”
话到最后,虽然严厉,但是青壮们却置若罔闻,还沉浸在即将发动战争的喜悦中。
泄驾虽仍心忧,但亦知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在得到青壮的肯定的回答之后,便遣散了众人,单独将季和黑子留下。
未作太多寒暄,泄驾便直入主题“我等在此处已盘桓三日,匪寇若无异动,再过两日我等便要渡河,然虽如此,这两日必容有半分轻慢,匪寇这两日或将袭我也未可知,《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与二三子共勉之!”
“唯,谨遵大夫之教!”二人面色严肃的回道。
季和黑子也知道泄驾所言非虚,尤其是季,他曾读过郑忽所授予《孙子兵法》,又是久经战阵之人,对于泄驾所言亦是深表认同。
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匪寇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应对。
扫了一眼二人的神色,见二人皆是极为郑重,泄驾接着道:“今晚由我率人值守巡查周边,你二人亦不可过于放松,最后两日,你我三人多担待些,每晚由一人值守巡查周边,另二人分守上下夜率领其余青壮,此非我多心,实形势如此,《诗》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谨记,谨记!”
“唯!”
二人再次同时应道,左右就这两天,多劳累些其实也无所谓,对于泄驾的命令他们二人也不敢违逆,不单是因为泄驾是郑忽亲命的统率这一路人马的将领,更是因为剿匪一直是郑忽重点抓的“大项目”。
若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在剿匪问题上出了错,郑忽在长葛的颜面何存?主辱尚且臣死,更别说是由他们的疏忽造成的主辱之事,若真是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到时也只能以死报答郑忽的恩德,同时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他们和泄驾并不一样,他们是郑忽的家臣,而泄驾不是,若出事了,肯定是家臣出来顶缸,所以,两人其实还是挺有危机感的。
两人的这番表现,泄驾自然也很满意“善,此刻正该是我等戮力一心之时,待诛灭匪寇,我定好会为你二人表功!”
二人闻言,皆有喜色,泄驾是什么人,郑忽的堂兄,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他俩表功,这给的脸面可不小,二人又不是傻子,立刻拜谢道:“泄大夫厚爱,我等谨谢之!”
泄驾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吧,二人见状,也很明智的不再打扰泄驾。
一番布置下去,泄驾此时的心也如棘泽的水面一样,开始平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