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王胤心里当然很讶异,竟然会在司徒府门口碰到张辽。
“你竟然醒了?”张辽回头看到王胤也是有些惊喜,随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连忙解释道:“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王胤看着失言之后竟然有些失措的张辽,也是笑了起来,“莫说文远,胤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着他看了看周围,建议道:“先进去坐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王胤本想让下人来帮他将马安置好,不过被张辽推脱了,只是将那灰马绑在了门边的一棵树旁,安抚了一阵,便随着王胤入府。
毕竟是留侯家族出身,张辽没有什么拘谨之处,王胤只是将他带到了偏厅来,一般王允在也只会在中堂会客议事,这里并不会过来,他又让婢女上了茶水,然后请张辽坐下来。
“文远此来,是为胤而来,还是……”
“辽来此,是有两件事。”张辽与王胤隔几坐榻,开门见山道:“其一是想要问问承嗣,奉孝的情况……”他话还没说完,看到王胤眼神立刻黯然下去,心中就升起不好的预感。
王胤却又有些疑惑,“文远怎么,没有听说么?”
张辽一愣,“听说什么?”
“那文远这几日……”
说到这个,张辽苦笑起来,说道:“实不相瞒,这些日子辽都在养伤,也没有去注意外界消息,还是之前说要来找承嗣的时候,听他们说起承嗣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所以刚刚才会在府外徘徊却步。
“说来,也是那晚辽太过托大了,没有想到那将竟然还有一记杀招,本来辽就处于下风,那一下无从防备,直接被他打成了重伤,也是在府中将养了一段时日。险些回来赶喜事,却成了要变丧事了。”
王胤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张辽实力本就不如吕布,落败是迟早,不过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至于为何最终吕布还有董卓那边没有为难张辽,这都不用去想,留侯虽去,余威犹在,何况张辽还被打成重伤,那更加没法却追究什么责任了。
说到这个,他倒想起了自己,虽然自己的身份一直未曾显露,但在自己昏睡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么自己是直接被王允救回来,还是被董卓那边的人救起之后被王允要回来?董卓那边若是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他们又会如何?
这些疑问暂时没法得到答案,他也只能先按捺在心中。
既然张辽确实是不清楚,他便说道:“那晚我与奉孝虽然逃出了开阳门,但却不幸被随后的追兵赶上,奉孝与我先后中箭落水。我在水中遍寻不见他,反而自己被底下水草缠住,险些丧命,幸被父亲救回来,也是刚刚苏醒。至于奉孝……”他摇摇头,叹息道:“莫说是我,便连我父亲、董卓那边,恐怕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生死都不知。”
张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王胤不想再去想这些烦心事情,转而问道:“文远不是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呢?”
“啊?”张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生死不明,至少还有希望,算是个好消息。至于另一件事——我是来向承嗣道别地。”
“哦?”
“老祖死后,辽便决定为其守孝三年,此次若非家中有大寿之喜,诸位长辈一致要求,辽本还不想回来地。现在又多耽搁了些时日,自然该当起程了。”
王胤并不清楚,张辽与留侯家族关系如何,但张辽这等年轻才俊,未来不可限量,在留侯去后,家族中没有足够突出的人能够作为主心骨的情况下,他们对于下一辈的优异人才自然分外看重,将张辽召回来,恐怕加强关系的意图多一些,这点张辽自己未必不清楚。
守孝三年是张辽自己的决定,中途因事回返,且又是族中长辈喜寿,合情合理。
只是大概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张辽回来这一趟,等于就是养了个伤。
“那胤,就祝文远一路顺风了。”王胤拱一拱手,准备起身相送。
“哈哈,辽自去便可,承嗣请自便。”张辽站了起来,也回了礼,爽朗的大笑声后,只留给了王胤一个笔挺的背影。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门扉后,王胤缓缓坐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召来一个下人问道:“老爷可在府上?”
“老爷晨间离府之后就未在回来,不过小的并不清楚他在不在。”
王胤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更知道王允回府的话没有必要隐匿身形,恐怕现在并不在府上。
他原本还想问问对方,对自己的情况有没有更多的了解,或许和那“龙脉”所述两相参详,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不过既然现在他不在,那王胤也只能够自己先回房摸索一下,那“种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
雒阳城东北步广里,温侯府邸。
吕布作为董卓手下武力第一的武将,名义上又是义父子关系,董卓一人得道,他自然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中的一员,不仅升官封赏,更有侯位敕封。
封侯中,自然也有区别,有亭侯、县侯,县侯中更分大县小县,温侯封邑所在温县,无疑算是个大县,吕布这个温侯之名,也不算辱没他现在身份,更关键当然是他跟对了人,要知道此时大汉军中武力第一的雁门守将、“飞将军”李广,至今连个亭侯都没捞着。
而这温侯府亦是随侯位附送,新近建好,很快他们一家就迁入其中,在步广里这权贵扎堆的地方,能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宅邸,本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此时吕布却在府中一亭阁里,一人饮酒自乐。
安抚完嬉闹后疲惫的幼女入睡之后,吕布正妻严氏便走过来,看着自家郎君这副样子,她又怎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禁担忧道:“夫君……”
吕布回头看着夫人到来,又对上她那担忧关心的媚眼,却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不过他剑眉交蹙,脸上的表情可丝毫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夫君,妾知你心中不甘,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严氏干脆走上前来,抢过吕布手中酒杯,“何况这是夫君自己选的路,夫君又不是外边那些人,难道这种指望一人恩宠就能得来的恩赏,夫君自己能够心安理得么?”
虽然如今只在家中相夫教子,但严氏却并非一个弱质女流,她家中亦算是武将世家,自身更有一手好武艺,只是在嫁予吕布之后,才完全收心,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更是沉迷母亲之乐,再未扬鞭,但她骨子里仍是那个有着边塞彪悍的北地儿女。
吕布深吸口气,说道:“夫人说得是,倒是为夫矫情了。既然那董仲颖看轻,那某便让他好好知道,吕奉先何以扬威并州。”
虽然董卓封他为温侯,但吕布心中最看重的,反而是军中地位,这才是他的根本,可在这方面,他却要被西凉军中诸多将领压制,而且董卓近来行径,也越发让吕布自觉,双方并非一路人,亦令他有些苦闷。
后悔当初选择,但后悔亦无用,吕布想的是该如何做,却又没有头绪。
严氏脸色缓和下来,抚着吕布的脸柔声说道:“夫君只要振作精神,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难倒你的。”
吕布哈哈笑道:“夫人可别目中无人,吕某目前还不是这大汉第一。不过迟早有一日,大汉只会有一个,飞将军!”
吕布出道之时便被冠以“五原飞将”之称,都认为他有李广之风,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亦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与严氏温存一会后,吕布心情大好,准备在演武场操练一会儿,但他刚跨入演武场,便感觉到不对——“谁?”
“温侯……吕奉先……”
吕布蹙眉,转头看着旁边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一道人影,渐渐面露惊讶,“竟是司……”他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却听对方笑道:“放心,闲杂人等,不会影响你我谈话,更不会有人知道,吾来了这处。”
吕布当然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能露了怯,倒是心中越发奇怪起来,看着对方,他记得双方并无交集,除了那次随着董卓去对方府上,“不知老大人,找布有何事?”
“自然是为了,解奉先心中之困。”
吕布剑眉一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慢慢勾起来,“布,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