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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青锋来得太快,以至于当她撞向徐凤年的时候,就有好些坐在屋顶观战的江湖人,仿佛看到了一条从城南延伸到下马嵬驿馆街道的紫线,这条紫色轨迹的起始处色彩偏淡,然后依次加深,直到此时的浓重大紫。
而这位女子武林盟主掠过小半座太安城,也闹出极大动静,她一路飞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了在一处处高楼屋脊炸开长串雷鸣。
众人先见其紫,再闻其雷。
大雪坪徽山紫衣从一栋酒楼的楼顶迅猛坠入大街,直冲那袭绘有九蟒五爪的黑金蟒袍。
大街上响起一声砰然巨响,以蟒袍和紫衣为圆心,道路上来不及清扫干净的凌乱落叶,并非如众人所料那般向街道两侧飘荡,而是违反常理地先在地面打了个旋,猛然扯起后,朝撞在一起的两人飞去,又在距离圆心三四丈的空中瞬间化为齑粉。大街之上,有一片原先刚好从高枝掉落的枯黄梧桐叶尤为瞩目,不知为何它没有被无比磅礴的两股气机扯碎,而是像一只黄蝴蝶萦绕两人,急速旋转,让人眼花缭乱。这片落叶的飞旋无迹可寻,但是每次带起一抹纤细弧线在街面青石板路上轻轻擦过的时候,竟然铿锵有金石声!
酒楼内,东越剑池李懿白已经带着那双师弟师妹来到窗口,李懿白仗剑游历江湖多年,极富侠名,毫不逊色于京城里的祁嘉节首徒,好事者还给了他们一个“南北剑林有双李”的说头,只是李懿白远比坐井观天的李浩然要知道江湖的水深水浅,故而待人接物不是李浩然可以媲美的。李懿白临时想要三个临窗观战的绝佳位置,酒楼众人还是愿意给这份面子的,毕竟多看几眼下马嵬驿馆,和卖给李懿白一份人情,孰轻孰重,谁都拎得清。
白衣少女单饵衣扯了扯李懿白的袖子,小声嘀咕道:“怎么打得这么热闹?姓轩辕的娘们就算比祁嘉节略胜一筹,也不至于跟北凉王纠缠太久吧?”
李懿白曾经亲眼见识过年轻藩王瞬杀祁嘉节的惊悚场景,比绝大多数中原武道宗师都清楚徐凤年骇人的战力,从逃暑镇返回太安城的途中,数次跟宗主柴青山揣测徐凤年,两人都认为别说二品小宗师,恐怕就算你到了指玄境界,并且在此境界稳固积淀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够挡下徐凤年一次出手。徐凤年的武学,杂而精且不说,尤其杀人的手段,跟当初人猫韩生宣颇为相似,都是生死相向的厮杀中,你差我一境,那你就肯定死,而且会死得极快,是眨眼后便生死立下的事情。但是以天象境界的大宗师修为对阵徐凤年,结果如何,李懿白和宗主柴青山有些歧见,李懿白不相信仅在陆地神仙之下的天象境,不相信凤毛麟角的这一小撮人,面对徐凤年仍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懿白看不透真相,又不是喜欢信口开河的人,故意忽略了小师妹言语中对离阳武林盟主的不满,他摇头道:“轩辕盟主终究是天命所归一般的江湖骄子,放眼整个天下,即便加上北莽,也只有她在武道上的攀登速度,能够与北凉王一较高下。早年她就已经做出过广陵江上拦截王仙芝的壮举,如今修为渐深,能够跟北凉王僵持不下,也不算太过奇怪。”
李懿白说完这些话,眼神有些恍惚,大街上,紫衣和蟒袍,如同蛟龙绕大岗,委实赏心悦目。李懿白清晰记得自己初见轩辕青锋,是在春神湖畔的快雪山庄,这袭紫衣以势如破竹的无敌姿态,傲视群雄,就连李懿白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这个女子,独站徽山巅,连同李懿白在内,几乎整座离阳江湖的年轻俊彦,只能远观仰视。
少女单饵衣这两年来,听腻歪了例如北凉王与徽山紫衣暗中眉来眼去的狗屁江湖传闻,虽说徐凤年把听潮阁武库大半秘籍转赠大雪坪缺月楼,是一桩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在单饵衣这样的少女心中,从不认为北凉王当真会跟轩辕青锋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牵连,一个成天阴气森森的女子,就算武功高了点,脸蛋漂亮了点,身段婀娜了点,终究还是不讨喜的嘛。
白衣少女笑眯眯问道:“李师兄,你说是不是北凉王故意放水了,以免那娘们输得太难看?若是她在太安城丢尽颜面,还怎么当武林盟主,是不是这个理?”
宋庭鹭白眼道:“师父亲口说过,轩辕青锋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天象境界,修为不下于当年以力证道的轩辕大磐,这类武夫,无论体魄还是心境,都不是寻常武道宗师能比的。师妹,你真当姓徐的天下无敌啊,咱们离阳还有曹官子桃花剑神两位大宗师呢,在北凉耀武扬威是一回事,出了北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瞧着吧,等到曹邓两大高手出手,姓徐的就会被打回原形!”
柴青山没有跟剑池三名晚辈站在一起,但也没有曹长卿陈芝豹吴见几人的那份闲情逸致,老人一直闭目凝神,仔细捕捉大街上的两股气机流转。
柴青山叹息一声,刹那间原地便没了这位剑道巨匠的身影。窗口那边恍如掠过一阵清凉秋风,下一刻,只见柴青山站在了酒楼门口的台阶上。
而街对面客栈的一扇窗户后头,吴家剑冢的老家主吴见迅速伸手出袖,其中两根手指轻轻叩在窗栏上。
吴见身前的这一侧街道,从下马嵬驿馆到大街尽头的数百丈距离,从楼顶到地面,立起一道模模糊糊的剑气帘幕,涟漪阵阵。
这一侧看客只觉得突然有凉意扑面而来,如炎炎夏日置身于深潭附。
街道另一侧的柴青山轻轻跺脚,整座大街都像剧烈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