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笼罩着广阳城头,厚厚的云层似乎已经压在广阳的城墙之上。黑红黑红的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趟,一阵阵寒风呼啸而来,浓郁的血腥味在茫茫的荒野里四散开来。
腥风血雨之中,广阳城已经在黄巾军的疯狂进攻中坚守了半月之久。所有能够拿起刀枪的男人,不管你是富家公子,还是穷苦农民,都已经走上了城墙,与黄巾军朝廷着最后的拼搏。
此时的广阳,是幽州刺史和广阳太守两级官府所在地,自从程远志突然发难,广阳城更成为了广阳士族、豪门避难的场所,同时也成为了程远志首选的进攻目标。
幽州刺史郭勋的脸色犹如这昏暗的天空一般阴沉,望着远处正在歇息的黄巾军士兵,那两道淡淡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十五万黄巾军啊,那十五万块黄头巾把阴沉沉的天空也染成了黄色。
“刺史大人,我们的箭矢已经全部用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中年将领跑了过来,忧郁的脸色中透着疲惫。他就是幽州校尉邹靖,刚刚巡视城墙回来,带回来不幸的消息。
其实不用他汇报。郭勋也已经知道没有箭矢了。广阳虽然准备有不少的箭矢,可是经过十几天的消耗,早就已经完了,就是赶制的箭矢,也供不应求。良久,郭勋抬起头来,低天长叹一声。“唉……就没有人来救我们了么?”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广阳太守刘卫。虽然穿着一身盔甲,但是也难以掩饰他的一生书生之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言语中饱含着万般的无奈。“刺史大人,如今黄巾叛乱,天下不宁,各郡自顾不暇,还有谁会管我们?”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不只是幽州,全国几乎都是一样,国家军队都集中在朝廷的手里,地方官府并没有多少军队,仅仅只有些守城的兵丁而已。就是边境地区,也只不过是守城的士兵多一些而已,当黄巾起义突然暴发的时候。那些地方官府迅速被黄巾军占领,以至于黄巾军短时间内席卷了全国。
“传令下去,征集一切可以守城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坚守城墙。所有的广阳官兵,就是死也要死的城墙上。谁要是敢后退半步,一律就地斩首。”郭勋挥了挥手,下达了死守的命令。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坚定的意志和必死的决心。至于能不能守住城墙,那就只有靠上天的意志了。
……
城墙外不远的地方,几个高大的将领骑在马上,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广阳城墙。那立在中间的汉子身形魁梧,宽大的方脸上画着两道浓浓的剑眉,他就是程远志,一个混迹于乡村的无赖,仗着一身蛮力和几分武功,借着黄巾起义的飚风,迅速拉起了十几万人。他就是看中了广阳城的富裕,才不顾一切地要攻下广阳。
紧跟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四员副将邓茂、魏博、周通、凌松。这些家伙们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崛起,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形魁梧、力大无穷、武功高强。程远志就是看中了他们这一点,才把他们拉在身边。
“将军大人,官军似乎已经力不从心了。末将愿意带领士兵再攻一次,说不定能攻下广阳。”邓茂已经看出了城墙上官军的疲惫,他觉得立功的时候到了,连忙对程远志说道。
“哈哈哈……”程远志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心情无比的舒畅。攻了十几天,死了一万多人,官军终于顶不住了,收场的时候终于到了。突然间他挥了挥他那粗壮的胳臂,似乎要砸向广阳城墙。“你说得没错,官军已经是强驽之末,我们要给你们最后一击。”
他仰头看了看天上厚厚的乌云,似乎从那不断翻滚的云层中悟出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回过头来,脸上刹那间象是抹上了一层寒霜,口气异常的冷峻。
“邓茂、魏博、周通、凌松!”
“末将在!”
“率领所有人马,作最后一击。临阵后退者,就要斩首,率先登城者,重重有奖!”
“遵命!”
邓茂、魏博、周通、凌松连忙策马走上前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那些正在歇息的黄巾军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在他们的前面排成几排长龙。邓茂扫视了一遍众人,大声喊道。
“兄弟们,官军已经不行了,这一次一定能攻下广阳。先入广阳者,重重有赏!兄弟们,进攻!”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敲了起来,连那天上的云层也跟着抖了几下。城外的黄巾军已经休息了足足一个时辰,再次列队缓缓逼近。他们绕过同伴的尸体,踏着同伴的血迹,一步一步向城墙走来。黄巾军士兵们并没有急于朝前奔跑,因为他们知道,守城士兵的弓箭早已射光,就是临时赶制的土箭也在这两天用光了,所以黄巾军士兵们放心大胆地越走越近。
说他们是士兵,那真是抬举了他们,其实他们就是一群农民。除了他们头上的那条黄头巾,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统一的装备。不过此时,他们的眼睛已经被那同伴的鲜血染得通红通红,仇恨的怒火似乎在他们的眸子里燃烧。
“杀啊……”
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黄巾军士兵们的云梯搭上了城墙。在那些黄巾军将领们的吆喝声中,一串串黄巾军士兵嘴咬着武器,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凶光,象蚂蚁一般往城墙上爬来。
“哗……”
滚烫的菜油是最原始也是相当好用的守城武器,被滚油淋在头脸身上的黄巾军士兵们哪怕再强悍也挡不住那种透心的烧灼感,他们惨叫着摔了下去。然而下面的黄巾军士兵又抢了上来,有的黄巾军士兵头上戴着斗笠,不惧滚油,就有官兵将点燃的油坛、火把、泡过油的布条扔了下去,将城上城下烧成一片火海,又有许多黄巾军士兵葬身城墙下。
然而,黄巾军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在付出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之后,一批黄巾军士兵终于冲上了城头,这些最先冲上城头的黄巾军士兵都是练过武功的,他们在短时间内顶住了官兵浪潮般的反击,赢得了时间,让更多的黄巾军士兵沿着他们杀出的血路爬了上来,大批的黄巾军士兵更是拥挤在城墙下,争着向上爬。
……
“完了……”郭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叫,两眼突然一黑。身子猛地向前窜了几步。幸亏站在他旁边的幽州校尉邹靖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郭勋,才拿他免于摔倒在城墙之上。
“大人,广阳已经城破,你还是赶快突围吧,再迟恐怕就要来不及了。”眼看着大批黄巾军冲上了城墙,幽州校尉邹靖急忙提醒郭勋。
“突围?往哪里跑?”郭勋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他作为幽州刺史,纵然逃出了广阳,也要因为失地之罪被汉灵帝刘宏处死。而他要是死在了广阳,还能落个战死沙场的美名。“你赶快突围吧,到涿郡去找魏攸借些兵马,一定要消灭程远志。”
“大人!”邹靖没有想到,在这生与死的关健时刻。刺史大人竟然将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一时之间他有些哽咽了。
“快走吧。”郭勋朝邹靖摆了摆手,打断了邹靖的话。现在可不是表达感激的时候,郭勋他转过身来,抽出了他的宝剑。“广阳城的勇士们,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跟着我来,把黄巾军赶下城墙。杀啊……”
“杀啊……”广阳太守刘卫也抽出了宝剑,紧跟着郭勋冲了上去。虽然他是个文官,那宝剑几乎没怎么出过鞘。可是今天,横竖都是一死,他也要英雄一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郭勋、刘卫的身先士卒,立即激起了广阳守军的士气。他们心里都知道,广阳城破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完了。他们呼喊着,随着郭勋。再次向城墙上的黄巾军扑去。
双方的战斗异常的残酷,狭小的城墙上,任何高强的武功也没有了施展的余地,只有血淋淋的屠杀。双方的士兵顽强地顶住了一轮又一轮狂攻,开始相持之后双方拼的是韧劲。谁坚持不住就会瞬间垮掉。
……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邓茂、魏博、周通、凌松跳上了城墙。他们的加入,犹如羊群里跑来了几只老虎,力量的对比立即发生了变化。他们的武功相当高强,官军中几乎没有对手,顷刻间官军就开始崩溃。
“杀!”
随着一声暴喝,邓茂的大刀接连砍翻了十几个亲兵。逼到了郭勋的跟前。郭勋双手握剑,朝着邓茂劈来。然而宝剑只是公子哥们的玩具,哪里是势大力沉的大刀的对手。只听得“铛”地一声脆响,郭勋的宝剑已经刺向了天空。几乎是在同时,郭勋的头颅飞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广阳的城墙。
“去死!”
连续地左砍右劈,周通迅速接近了刘卫。纵然他的亲兵骁勇,也难以抵挡住那如虎似狼的周通。转眼间周通的大刀已经到了眼前,无可奈何的刘卫双手握着宝剑,那剑尖却有些发抖。谁知那周通飞起一脚,那宝剑就飞到了空中,就在刘卫的眼睛看向那宝剑的时刻,他只觉得脖子间突然冰凉,刹那间,这世界一片漆黑。
“郭勋死了……”
“刘卫死了……”
黄巾军士兵们欢呼着,高举着手中的大刀,争先恐后的往城里跑去。十几天来,无数的黄巾军士兵失去了鲜血和生命,他们期盼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广阳城犹如一个脱掉了衣服的少女,等待着他们疯狂地蹂躏。
……
“兄弟们,我们走!”邹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朝他的十几个亲兵挥了挥手,就往城墙下面跑去。那里有一百多匹快马正等着他们,本来这些快马是为刺史大人和太守大人准备的,可是他们现在似乎已经放弃了。
“走!”十几个人跳上战马,飞快地朝西城门跑去。黄巾军进攻的重点在南城门,西城门只有少量的黄巾军,而涿郡也在西边,从西城门突围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们跳上战马的同时,大批的官兵从城墙上退了下来,能抢到马的连忙跳上马去,抢不到马的撒退就跑,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朝着西门跑去。似乎大家都知道。要想活命,只有逃往涿郡方向。
等邹靖赶到西城门的时候,西城门早已经洞开。西城的守城士兵已经知道了南门失守,马上就放弃了城门,打开城门自己就往外逃跑。
然而,他们都小看了程远志,他在西城门外早就安排了大批黄巾军。虽然他们没有攻城,但是程远志也知道,西城门将是官军逃跑的通道,这些黄巾军的目的就是要消灭那些逃跑的官军。
“杀啊……”
前面纵然就是陷阱,邹靖也要闯一闯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手中的大刀一挥,带领十几个亲兵向前杀去。那些逃出城门的官兵见到一个将领带队,士气立即高涨起来。紧随着他们的身后向前冲杀。
一队骑马的黄巾军飞快地迎了上来,只见那黄巾军将领挥刀向前,直奔邹靖的脖子。邹靖不闪不避,只顾将大刀疯狂横扫而来,满眼血红,都是疯狂的恨意,显然是拼命之心压倒一切。
“铛……”
两刀相砍,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再看那刀,已经崩坏了一块缺口。邹靖面对着仇敌,只觉怒气填胸,无可遏止,忍不住大声呼喝,拼命地将大刀一下下地劈斩过去。狂怒之中,力量越来越大,那黄巾军将领却总是挥刀挡开,似乎在拖延时间,消耗邹靖的体力。
“我们走!”
邹靖也看出了他的计策,趁着两马相错的时机,朝他的亲兵们一挥手,调过马头就跑。大敌当前,他可没有什么心思充英雄好汉。趁着那黄巾军将领还没有反应过来,邹靖已经和他的亲兵们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