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有充裕的时间来摆兵布阵,按照他从书本上学来的阵法,和这几次与黄巾军对阵的经验,再加上自己对阵法的理解和发挥,摆出了他最得心应手的防守阵形。待他一切准备停当的时候,彭脱、黄邵的前锋才姗姗来迟。
担任前锋的正是黄邵,一看王允的架式,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没有读过书,更不知道阵法的黄邵摸了摸脑袋,连忙命令队伍停了下来。自从有了张半仙,他也学得冷静多了,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一面扎住阵脚,一面派人向彭脱报告。
黄邵的前锋在离豫州官军三百多步远的地方摆开了阵形,中间乃是绿草如茵的平地,阳光照耀在这些野草上,反射出斑驳离陆的光芒来。这时候正是盛夏,荒野里杂草丛生,间或还开着几朵绚丽的野花,几乎覆盖了整个荒野,如同一片绿茵茵的草原。
双方的距离几乎就是用弓箭射出来的,这也就是所谓的一箭之地,直到双方都射不到对方,中间就成了真空地带。交战双方恶狠狠地瞪着敌人,无论进攻,还是防守,这一箭之地都将成了双方的生命通道。
彭脱知道了王允在路上摆开了大阵,先是楞了楞,连忙把视线转移到张半仙身上。张半仙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是转瞬即逝。他冲彭脱笑了笑,脸上又充满了自信。
“将军。我们别无他途。如果我们不进攻王家坡,就要绕道而过。而我们这么长的队伍,整个侧冀就全部暴露在官军的面前,如果他们进攻,我们将防不胜防,肯定会一触即溃。”
张半仙的一席话坚定了彭脱的信心,他当然清楚绕道而过的危险,再说他并没有把王允放在眼里,如果他不敢与王允决战,渡过白水河后,他完全可以绕过汝南郡城,顺着颖水河南下。
经过几天的抢劫、抓丁,他现在又有了十几万人马,从那里走都是浩浩荡荡,只要不碰到幽州骑兵,他还真不把豫州州兵、汝南郡兵放在眼里。如果连这些地方军队都摆不平。他以后如何在豫州境内立足?
同样信心满棚的彭脱二话不说,催着大军就赶到了王家坡前。面对着王允的大阵,彭脱、黄邵、张半仙、荀彧、荀攸等人在阵前勒住马,认真地打量起王允的阵形来。
彭脱是个穷人家出身,没怎么正经读过书,也没怎么正经做过事,整个一个二流子。仗着一身武艺,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这才能在太平道里混成个人物,成为黄巾军的一方首领。他没有读过兵书,更不知道什么阵法,当看到王允的阵形后,还真被王允的阵形吓住了。
“张先生,王允这是摆得什么阵?”
与彭脱恰恰相反,张半仙读过很多书,但是没有彭脱那样的武力。他当然知道王允摆的什么阵,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说破,而是装摸作样地端视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彭脱。
“王允这是摆的方阵,大的方阵都由小的方阵组成,这就叫‘阵中容阵’,而且方阵中央的兵力少,四周的兵力多,这叫做‘薄中厚方’,虚张声势耳。”
彭脱听到张半仙如此说,心下大喜,自己真是请对了军师,要是波才早请个军师,也不至于干出依草结营的蠢事。他可是听说过,识得阵形,差不多就能破得此阵,立即向张半仙讨教。
“张先生,我们如何破得此阵。”
张半仙看着王允的方阵,立即就明白了王允的心思。其实王允就摆了个普通的方阵,这是冷兵器时代,军队战斗的最基本队形。王允为了迷惑彭脱,搞了个‘薄中厚方’,就是说中间兵力少,边上兵力多,完全是根据自己的兵力特点布阵的。
王允的兵力,以豫州官兵为主,还有众多的汝南乡勇。豫州官兵经历过阵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可是人数较少,不得不集中布置在中间,以便于随时机动。而那些汝南乡勇,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象样的战斗,只能把他们排在外围。充当替死鬼。
应该说王允的布阵是非常正确的,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这是一种攻防比较平衡的阵型,指挥等金鼓旗帜一般部署在方阵的后方。那些汝南乡勇基本上只有长枪,把这些长枪手放在前面,能有效地杀死冲上来的敌人,给敌人以最大的消耗。
张半仙之所以仔细端祥,就是在寻找王允的破绽。不得不说,这个王允还是很会用兵的,连张半仙也有点佩服了。不过,当看到那些汝南乡勇时,张半仙露出了笑容,他终于找到了破敌的关健。
“两位将军,调集所有精锐,身着盔甲,手持盾牌,排成锥形阵,正面突破,官军必败。”
锥形阵就是把前锋排成如锥形的战斗队形,锥形阵必须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可以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也是最一般的进攻队形。
张半仙让黄巾军摆出锥形阵,就是要让黄巾军作为准备进攻的一方,而且还有战斗力强悍的战将率领,和悍不惧死的陷阵之士跟随冲锋,只要冲破敌人的阵形,那就是屠杀的开始。
而在某些时候,由于军队缺乏基层将领,士兵素质低劣,装备薄弱,某些装备精良、武艺高超的将领,就成了一支军队的核心,他的生死存亡决定着这支军队的成败。将领单挑,或者百万军中纵横驰骋,就成为战争的决定因素。
黄巾军这样布阵,就是要以黄邵的武功冲破敌人的战阵,在破阵时,派遣强悍勇士为先导,破入阵中而大军随后进行强行突破。而在豫州官军的阵中,张半仙还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和黄邵抗衡的将领。
黄邵一听,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很多事情不说你不知道,一旦说穿,你才发现。原来解决问题的办法竟然这么简单。黄邵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的脑子并不笨,他把大刀一挥,哈哈大笑起来。
“以为什么玄妙阵法,原来不过如此。管他什么阵法,集中几万精兵,硬冲就是了。皇甫嵩、朱隽的朝廷官军不也是排了大阵吗,还不是被我们冲破?他阵法再好,也只有十万多人,我们差不多有二十万人马,拼命硬冲,我就不信冲不散他的阵法。”
彭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人一说,你就明白,还不屑一顾,别人不说。你怎么不知道呢?彭脱没有理他,立即命令调集精锐,迅速组成了锥形阵,把大刀一挥。
“击鼓,进攻。”
“咚咚咚……”
双方的鼓手都在卖力的敲着战鼓,督促自己的士兵赶紧进入战斗状态。鼓声震动了王家坡,那些在荒野里的杂草,仿佛也感觉到鼓声的震荡,它们纤弱的身躯,随着鼓声不停地颤抖,直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将它们踩在了脚下。
夏日的阳光异常明媚,却在战鼓声中不断地震动,那明亮的光线似乎也在轻轻地颤抖,多看那么一小会,眼睛里就是一片金光,就连投射到地上的人影,也在不住地晃动,给人非常怪异的感觉。
“呜……”
双方的牛角号相继吹响了,声音低沉,悠长,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颤抖,连王家坡荒野里的野花也似乎感觉到了恐惧,也纷纷低下头来,花瓣落得更多了。仿佛不忍看这即将的大屠杀,连炎热的太阳也终于找到了一块云彩,把脸藏了进去,不论是豫州官军、汝南乡勇还是黄巾军士兵,都感到了一丝丝凉意。
牛角号一直响着,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那悲凉的号声就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死亡的恐惧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没有人在乎你是士兵,还是将领,只有一味的杀戮,尽可能多的杀戮,才能确保自己最后的胜利。
“进攻!”
黄邵高喊一声,率领着黄巾军的精锐冲出了大阵。黄巾军士兵胶按照队形朝前走着,就象箭头一样朝豫州官军的队伍走去,踏着整齐的脚步。真有点地动山摇的感觉。
大地在微微颤抖,整齐的脚步声就象敲在大地上的战鼓声,每走一步,那鼓声就响一下,越走越近,那鼓声也越来越响,以至于黄巾军士兵的心跳也跟着脚步声起伏着,一下一下,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黄巾军所谓的精锐,就是彭脱、黄邵的直系队伍,自黄巾起事以来一直跟着他们,大多是些妄命之徒,当然他们的装备也是最好的,每次打仗,冲锋陷阵的总是他们。战鼓一响,就呐喊着冲了上来。
“射箭……”
官兵的将领高喊着,射出一排排箭矢,豫州官军们的弓箭好象并不整齐,有的射得很远,以至于射到了黄巾军士兵们的队伍中,也有的射在黄巾军士兵队伍的前面。
虽然有不少的黄巾军士兵倒下,却还是冲了上来。为了活命的黄巾军士兵们,在黄邵的带领下,呐喊着冲了上来,没有任何阵法,也没有任何程,只有拼命的勇气,完全象一群不要命的疯狗,朝着官军扑了上来。
黄巾军士兵中有人倒下了,立即就有鲜血渗入了土地,继续前进的黄巾军士兵也是浑身沾满了鲜血,那些倒下的黄巾军士兵喷射而出的鲜血。将他们全身上下染成了暗红色。
浓浓的血腥味,在王家坡上弥漫,暗红色的鲜血,在王家坡上流淌。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发起冲锋了。必须再坚持一段距离。血腥味更加浓郁,鲜血更加多了,也许,明年的野花将更加鲜艳,那血红血红的野花将在阳光下更加灿烂。
在有效的射程内,如果进攻方的士兵加速冲锋,留给弓箭手的时间一般是射不过五箭的。当然,经过特殊训练的例外。很快,黄巾军就冲到了豫州官军的阵前。
“杀啊……”
黄邵的大刀终于举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嘶,这是屠杀开始的信号,这是催命的巫咒。连天上的云彩也跟着抖了一下,对面的豫州官军和身后的黄巾军士兵们都感觉到了人影的晃动。
“杀啊……”
黄巾军士兵们呼喊着,一排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明晃晃的刀刃发出的寒光让豫州官兵从心底里胆寒。黄巾军士兵们发疯似地奔跑起来,他们明白他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他们不能一举而胜,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徒劳的。
在冷兵器时代,大将的武勇往往极大地鼓舞着士气,决定着战争的胜负。黄邵在阵中飞舞着大刀,一路砍杀,直向王允的大旗下冲去,就想着一举击杀王允。可是王允站在阵后,尽管黄邵杀得黄巾军血肉横飞,也不断地有黄巾军士兵挡在他的面前。
就象张半仙预料的那样,就在短兵相接的瞬间,汝南乡勇首先崩溃了。王允忘记了一个基本的道理,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道理,那就是再完美的阵法,也是靠人来实现的,如果没有视死如归的将士,任何高超的阵法都将是形同虚设。
王允的十万士兵,除了三万多豫州官兵还有些战斗力,七万多汝南乡勇基本上就是乌合之众。面对象海浪一样汹涌而来的一群疯狗,刚一交锋,七万多汝南乡勇就崩溃了。
战场上一旦士兵溃散,那真是兵败如山倒,就连还有些战斗力的豫州官兵,也被溃散的汝南乡勇冲乱了阵脚,豫州官兵毕竟不是朝廷官军,慌忙随着败兵的洪流,没命地逃窜。
“撤退,赶快撤退。”
王允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大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眼看战场失控,也只好下令撤退,自己在亲兵和家丁的护卫下仓慌逃跑。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他那耀眼的将旗已经被黄巾军士兵们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