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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记得这本医书啊。泽轩师傅教的!都记得呢!”莫忆苍开心地跳进了柴房,将书一下子塞在了母亲的怀里,笑得灿烂。
    单影影点头,将女儿头上散下来的几丝头发挽到她的耳后,也跟着笑,宠溺地开口说,“好好好,记得便好,那你得就跟着师傅继续好好学。”
    “恩。那是当然了……”莫忆苍将头一扬,撅着嘴说道。突然余光一扫,见着面前有一个陶罐,原本还笑着的脸一抽,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娘亲,这是什么?蛊?”
    单影影脸色微变,她知道女儿仍然还是害怕的。她的脸上,一丝担忧一闪而过,旋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默默地搬起那陶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轻轻放下,然后牵着莫忆苍的手匆匆出了柴房,将柴房的门紧紧地关上,看见女儿的脸色稍微变好,这才放心地插上了锁。
    “昨夜里你又做梦了?”转身插锁的瞬间,单影影迟疑了一下,出于一个母亲的担忧,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女儿。
    “嗯……娘亲,又,又吵醒您了?”莫忆苍有时候显得单纯,一瞬间便忘了刚才的害怕,低下了头,吱吱呜呜不知言语起来。
    “苍苍,无心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你早些忘了那些吧。”作为一个母亲,女儿这般,单影影无能为力,只得无奈地叹气。
    她总是想好好保护这个女儿的,可是,无奈她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抹灭女儿的回忆。
    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那慕容无心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没有出现过,也就不至于这整整十年,女儿都会从梦中哭喊而醒。
    第十五章 守护神无心
    天冥国。
    常顺八年。
    鹅毛大雪簌簌地下了一夜,整个烨城银装素裹,看似美不胜收,却是寒冷无比。
    “无心哥哥,苍苍怕……”小小的莫忆苍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蒲扇,不停地扇着小火炉的火苗,抿着惨白透明的嘴唇,眼睛里蒙着水雾,可是又努力地忍耐着不让水雾凝结成泪水流下。就这样,年幼的莫忆苍使劲地睁大着眼睛盯着火炉上煎熬着的草药,倔强地让人心疼。
    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草药的味道,热气朦胧。九岁的林无心稳稳地站在六岁的莫忆苍身后,替她抵挡呼啸着从细细门缝里窜进来的风。
    “苍苍不要怕,莫老师不会有事的。”尽管自己的身子被寒风冻得僵硬,林无心仍直直地站着,不移不动,眼巴巴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莫忆苍。刺骨的寒风让他不得不用力咬牙,直到咬得牙齿生生地疼。面对着忆苍的呢喃,他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才好。
    也许是寒冷让他牙齿打颤,无法开口;也许是出自对莫忆苍的心疼,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林无心,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而已,可是在小忆苍面前,他永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是她绝境中退无可退时的支撑。
    在她面前,他可以九岁,十九岁,二十九岁……无所不能。
    他是她的无心哥哥,他是她的守护神。
    咳咳咳……
    莫子木隐隐约约的咳嗽声听起来仍是那么的撕心裂肺,打断了林无心的思绪,他望向窗外,那屋外仍是皑皑白雪一片苍茫,风那么大,也掩盖不了的咳嗽,莫老师定是很痛苦的吧。
    转头担忧地望向莫忆苍,果然,莫忆苍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煽火的速度,扑哧扑哧,火星子便逃窜般地四处飞散。
    “苍苍!小心!”林无心慌忙挡在奋力煽火的莫忆苍身前,挥舞着衣袖替她拂去飞溅的火星子。
    “无心哥哥……爹爹他……”莫忆苍透明的眼泪终于在一眨眼的瞬间滑了下来,她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起来。可是,一边流泪的莫忆苍,却仍然不忘火炉上的草药,她绕过林无心地身子,迷蒙着眼,对着火炉子,又开始一上一下,煽动着蒲扇。
    啪嗒,啪嗒,泪水砸在蒲扇梗子上,莫忆苍通红的小手上,冰凉的地上……
    林无心鼻子一酸,心,是生生地疼痛。
    “苍苍不哭,大夫已经给莫老师诊过了。只要莫老师吃完药,就会好了。”林无心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抚上不停哽咽着的莫忆苍。
    她很懂事,只是点头,却不再做声,极力地忍耐着哭泣,背一抽一抽地颤抖。
    其实,大夫哪有这般说,母亲告诉他时明明是说莫老师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只不过,他不得不编个谎言,独独只希望让忆苍能够好过一些。
    “嗯。苍苍不哭……苍苍给爹爹熬药,爹爹喝完药……喝完药就会好了。”莫忆苍抽出一只手抹了抹眼泪鼻涕,红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火炉上的草药,哽咽着。
    第十六章 忆苍小姐
    “无心,药煎好了么?赶紧的,莫先生现在咳得厉害!”突然间厨房的门被打开,寒风便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
    一位大约二三十岁的女子,皮肤白皙细腻,未施粉黛,眉目间却隐隐有一股水墨的气质,与林无心有些隐约的相似。她匆匆地冲了进来,脸上尽是焦急。莫府的厨房离卧厅不过几个拐角的距离,可是她身上却已盖上了一层白雪。
    “娘亲,就好了!”林无心应着,转身关上了门,替进来的女子拍打着身上的落雪。
    “苍苍小姐,你……”才一进门,林云漪便看见哭红了眼睛的莫忆苍,脸因为近火的缘故显得通红,一丝惊讶从她脸上闪过,只不过一瞬间又被疼惜取代。
    这个小姐,如何不让人疼惜啊。
    莫忆苍也不言语,不声不响地踮着脚,拿起抹布覆上冒着热气药罐盖子,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丝缝隙看着,褐色的药汁滚烫,翻滚着水泡,药香浓郁,扩散开来。莫忆苍皱着的小脸这才舒缓开来,她扭头,对着身后的女子喊道,“林姨,药好了!”
    “好好好,小姐别烫着了。无心!赶紧拿碗,娘把药给滤出来。”林云漪顾不得身上的雪,匆匆走向莫忆苍。她爱怜地摸了摸忆苍的头,接过了她手上的盖子,自己却顾不上烫不烫,便急急地端起了药罐。
    林无心乖巧地找来瓷碗,双手捧着放在林云漪身旁,看着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汁直直流下,一眨不眨。
    当最后一滴药汁落入瓷碗,碰巧瓷碗装满了一大碗,莫忆苍对林无心安心一笑。
    御医开药时叮嘱过,给爹爹的药,药需煎三次,每次均要加入三碗水,三次完后,煎成一碗药。忆苍牢记在心,本来煎药的是无心,可是忆苍非得待在厨房给爹爹亲自煎药。生怕无心煎多煎少影响了药效,也生怕影响了药效爹爹不会好起来。
    两个娃娃在厨房蹲了半夜,就为了煎好这一碗救命的药。
    林无心憨憨微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个寒冷的冬天赶快过去。年幼的他还存在着一丝幻想,只能如此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老师熬过了这个冬天,那就能长命百岁了。他不仅如此骗自己,还如此安慰了忆苍。
    吱呀
    厨房外雪白茫茫,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屋檐上挂着冰棱,透出的是晶莹透剔的世界。忆苍眼睛潮湿,去年冬日下雪,她与爹爹都还在雪地里踩下了无数脚印……
    如今,只剩下入了骨髓的寒冷。
    林云漪跟在忆苍身后,怀里揣着刚煎好的药,双手护着,弯曲着背,护着药汁。林无心扶着林云漪,小心翼翼地前行。
    “无心哥哥……爹爹不是一直都很安康的么?怎么会病倒呢……”
    林无心看向这个柔弱的背影,她那么的小,那么的弱,可是她却又是像个大人一般,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聪颖善良。顿时,林无心心中无比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