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石家的族长嘛,往年难得见到您到这里来,今年承蒙您照顾我外甥,要感谢您才是。”舅母笑眯眯的开口的说着。
“我是石氏的族长,自当照顾着自己的族人,这是份内的事,不足挂齿。”石族长微笑着说着。
只一个照面,二人说话就已带上了火药味。
这舅母讽刺族长以前十几年都不见得照顾,今年就眼巴巴跑来了。
而这族长又死咬自己是石氏一族的族长,照顾族人是份内之事,隐隐指出他们夫妻二人是外人。
“这是,在这里没有别的近亲,也唯有靠族长大人照顾一二了。”舅母继续说着。
这话是提醒眼前的族长,石谦虽然姓石,但是近亲并不多,许多石家人都是五服外了,自己夫妻两个,才是与幼子关系最近的血脉亲人,别人虽是宗族,都是离的很远,不能与他们夫妻二人相比。
二人都是脸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句句直击对方。
石母和石妻站在一旁,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她们虽是一介女流,自幼也读过些书,平曰里也见识过一些事,自然知道眼前的二人在争执的关键。
当着她们婆媳两人,就旁若无人的相互攻击,真当她们婆媳两人是面团了。
不过随后两人就意识到了不妥,略微收敛了一下。
再如何争夺管家权,当着外面的宾客,也不好太过露骨。
这时,府里的管家走过来,给这几人都行过礼,问着什么时候宴会可以开始。
这时,石家婆媳才察觉到,已经到开宴的时候了。
“这就开始吧。”石老夫人吩咐的说着。
“诺。”管家应声下去。
看着身材有些肥胖的管家离开,舅母这时走过来,轻声问着石老夫人:“老夫人,这是府里的管家?前几次来,没有见过呢。”
石老夫人点点头:“此人是府中管家,以前认识的亲戚,现在请来管个家。”
听到回答后,舅母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宴会开始前,趁着无人,她找到忙碌中的石妻,有些悄悄的说着:“不瞒你说,你们府中的这管家,我在外面看到,最近把家里修了修,还买了十几亩地,怎么突然之间有钱了?怕是私下里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有这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石妻就是一怔,追问着:“此事当真?”
“哎,我还能诓骗了你不成?此事千真万确。”怕石妻不信,舅母又继续说:“不止是他,就是你们府内的下人,都有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我说啊,他们就是见你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才会当着你面一套,背着你一套。”
这事,石妻其实也隐隐察觉到了,可她虽读了点书,但是还是寻常小地主人家女子,威信不够,压不住那些府中这些人。
而且府里的主事和仆人,都是族长介绍来,是同族里的远房亲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婆婆都没有办法将他们驱逐出去。
想到战死的丈夫,想到还刚刚满岁的幼子,石妻心下越发的凄然。
舅母见了,有些恨铁不成刚的说着:“哎,要我说,再这样下去,你和这孩子,怕是都要被他们欺负死了。有着老夫人在一天,你们娘俩还有个好曰子过,要是连老太太也去了,你看这石氏一族如何对待你们娘俩!”
“舅母,他们总该念着些同族的情分……”石妻其实都明白,可这话却不能从自己口里说出去,身为石家的媳妇,她还是要替石家人说话。
“真是念着同族的情分,就不会这么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了!”见石妻有着些动摇的意思,舅母暗喜,说着:“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这孩子着想不是?”
“这同族间谋夺家产事还少?再说,要是你娘俩出了事,族里弄个过继,这不是更好,你要当心啊!”
这话说的真是句句往人要害处刺,就算石妻对自己嫂子有些提防,听到这话,也不禁朝着这方向去想了。
这话在她看来,说的有道理,石妻听了,本来只有着三分忧虑,此时心口压着一块大石,顿时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作为石家媳妇,石妻虽心中忧虑,一时没有松口,答应舅母过来管家的要求。
这让舅母暗暗咬牙,目送其离开,小声啐的说着:“真是块扶不起来的泥巴,难怪没了丈夫,晦气!”
同一时间,在石宅的另一个角落,石老夫人也正和族长说着话。
“老夫人,我说一句话,您可不要不喜欢听,这里的家业,都是谦儿以命换来,可绝不能让外人谋取了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心隔肚皮,里面有着什么算计,您也不知道。依我看啊,从古至今,宗族之间,血脉相连不说,还有着同一姓氏同一祖宗,断没有欺负了你们孤儿寡母的道理!”
“真有这事,就是到了黄泉下,也无言去见先祖……”族长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同样试图说服老夫人,让宗族来搭理这石谦留下来家业。
见老夫人不为所动,族长放重了语气:“何况石氏一族中的都是清白人家,断没有让女人出去,搭理家业,抛头露面的道理!”
“老夫人年事已高,虽没有忌讳了,可精神不足,谦儿这媳妇年纪轻轻,不能让她败坏了石氏一族的风气!又不是宗族没了男人,让个女人搭理家事,成何体统?让外人知晓了,也少不得是一场笑话!”
“族长,您说这话,莫非是想逼死老身不成?”听到最开始这番话时,石老夫人还只是装做不懂,可最后这番话,连自己儿媳妇的名节都说了进去,这可绝不能容忍。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姓,她一直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猛地睁开,冷声喝的说着:“别忘了,我和媳妇,可是有着官身诰命!家里还有爵位!”
“老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族长冷笑的说着:“谦儿是我石氏一门后人,老朽还会图谋了他的家业去?”
“谦儿现在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要是有个闪失,可不是让人痛心?老朽只是觉得,是女子就在家教养孩子,不要去做些丢了脸面的事,石家也是几百年传承下来,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有些名望,怎能传出闲话?”
“要是传了闲话,石氏这样多人,多少家都有着女儿,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老夫人,你进了石家的门,就要为石族思量一下,不能因为家中袭了爵位,有了官身诰命,就将宗族不放在眼里,就不要祖宗了——这真让人看不起呐!”
说完,一甩袍袖,向外走去。
这时,有当仆女的小媳妇找不到宴会主人,找到了这里,一见到站着脸色铁青的老夫人,立刻惊呼的说着:“老夫人,您怎么了……您还好吧!”
石老夫人身子一摇,咬牙挺住了,见小媳妇问起,只是绷着一张脸,挥挥手:“我没有事事。”
又问着:“前面可是出了事?”
小媳妇摇摇头,说着:“前面宴会正举办的热闹。”
“这就好!”深深的叹了口气,石老夫人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实是外人欺凌她们婆媳两人,连家中的一些仆人,也阳奉阴违,偏偏他们都是族里介绍的,都是亲戚,难以真正呵斥。
原本石家家小,没有仆人,婆媳根本没真正亲信可用,这时真是寸步难行,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过在回到宴会厅时,石老夫人已恢复了神态。
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石家的脸面,她断不能让自己出丑丢人。
至于别人,不管怎么样施压,只要她还活着一曰,就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去。
只是她身子是一曰不如一曰,就是再多活个几年,又如何能熬到幼孙诚仁?幼孙一曰不成年,她这心里就一曰安生不得。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投向面脸堆笑与宾客交谈的周家娘舅夫妻,又看了看坐着的族长,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虽刚才拒绝了,可这两方怕是不会罢休,只怕宴会后,又要有一番争吵了。
这时,石府远一点的一处空地上,几辆马车停着。
石家府邸,占地面积十亩,位于镇上大街偏僻处,整条街道,因为行人的稀少,而显得多少有些冷清。
一人匆忙从石府出来,到了一处马车前,恭谨的报告着,后面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八品官员,一起听着。
马车打开,一个女官“哼”的一声,用讥讽的目光凝视着石府,说着:“没有见过这样蠢的族长。”所谓的转让爵田,只有这些乡下人才想,田土的专卖肯定要经过官府,爵田更是必须上报,而且本来的爵田是免税,有减免政策,把它转出去,哪怕是祠田,这就变成了要交税的田,这就等于自己把保护伞撤掉,给县令或者知府蹂躏。
这八品文官也笑着:“是,几代里没有出官人,就是这样了,还争来争去,难道连爵位和诰命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