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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北溟幼鲲
    苏穋觉得自己被高高的掀到天空、又重重的摔到地狱。
    地狱是没有底的,绵软漆黑。黑暗中有碎银的光芒在闪,但不是他的眼力能捕捉到。
    他引以为豪的灵力,在这深广浩大的力量面前,一点用都没有,跟软弱的蜉蝣一样任由播弄。
    他现在开始理解从前某个造诣深厚的灵王诗人,在面对大劫面前,为何会叹息:“我是无用的无用、虚空的虚空。”
    “斯世有劫”,在修灵者的课本中,从第一册就介绍了这个概念。
    “劫”可以作为时间的单位,约为百万年,也可以指具体的灾难。当一个人开始修灵,“劫”就成为确切的威胁,摆在眼前了。
    每个人面临的灵劫时限、灵劫内容,视修行时间长短、各人体质而不同。大概越是低层次的修灵者,劫数的间隔时间越短,劫难也越容易过;越是高层次的,劫数的间隔时间越长,劫难来临时也越凶猛。
    一般修行扎实的人,对于来临的劫数也会有预感。
    苏穋完全没预感到自己最近会有劫。那目前这事儿大约真是,飞来横祸了。
    他沉浸在胡思乱想的半昏迷状态中,直到海沫拍击在他脸上,把他激醒。
    他发现自己身边有两个人,挟着他箭一般往前飞奔。他的手牢牢固定在刑架上。这让他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晃,从刑架上滑下来,然后连着刑架一起往下头滑去。
    下头的地面并不是平的,而是倾斜、潮湿、略粗糙、同时带着很好的弹性。
    曼殊一把拉住他的木架,抱怨:“站都站不稳?好好呆着!”
    呵那怪物被他打得抓狂之后,在海面肆虐,小快艇与“宜歌号”都被打得粉碎。大家失散了。只有铭瑭、曼殊和苏穋三个,在怪物的背上生还。
    曼殊有铭瑭鼎力帮忙、又有晨風暗中保护,没死也不奇怪。苏穋则只能说运气好,凑巧被顶在了怪物的背鳍边上。曼殊和铭瑭都心软,就把他拉在身边,怕他在半昏迷之中滑下去,还把他手臂绑在木架子上。这并不是刑架,只是用来保护他的。结果他刚苏醒过来时,一惊一挣,自己滑下去,亏得曼殊拉稳了他、铭瑭又拉稳了曼殊。
    苏穋定了定神,问:“怎么回事?”
    铭瑭还在试着搜集更多的碎木。借着灵力,他可以远距离取物过来,看着木头,就掷出灵力去,像水母掷出长长的触手——“咻!”无形的灵力触手把木块吸住了,再拉回来。
    看到疑似人体的东西,铭瑭也如法炮制往回拉,指望能多救一个是一个,但找到如今,别说其他生还者了,连具遗体也没捞上来。
    而怪物是十多秒之前开始在海面上高速移动的,说是游,简直像个飞碟掠出去似的,很快离开了肇事海域,头也不回的往东,离陆地越来越远,周遭海域几乎没什么木头或者遗体可拣了,铭瑭转向苏穋,寒暄道:“幸会幸会。”便自报名姓,请问苏穋称呼。
    正常人这时候不都该问:你谁啊?怎么驾小艇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同伙要空袭你?
    哪怕这些问题会戳中苏穋的伤心处。该问还是要问啊!
    铭瑭倒好,把这些要紧话都一概不提,只依足了礼节,通名报姓,仿佛他们现在不是苛延残喘在怪物的背上、朝着不可知的地方飞奔,而是坐在清风徐来的花厅里、烹茗闲话似的!
    口里这般清雅,他手上可不闲着,一边源源的输灵力给曼殊取暖、一边努力把收集来的木头都固定在一起。
    苏穋看曼殊又湿又冷的可怜样,与那晚林中的妖魔哪有半分相似?自己也懊恼自己怎么会无端猜疑的,那份心思已经不好意思再说出口来,如今同难共济,他一看铭瑭固定木头,已知道用处,一边帮手,一边也自己通报了名姓:“苏家不才穋,家师赐号慎言。”
    倒是用了真名姓。
    曼殊看了他一眼。铭瑭也略表惊愕:“原来是苏将军!真是久仰久仰了。”
    苏穋苦笑:“我来这里的原因,说来可笑,不提也罢。我那部下突袭我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唉!但愿灵佑,着他不死,我再遇着他,好问个端详!”
    最后几个字,咬得如此恨毒,曼殊听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铭瑭在旁叹道:“这怪物一旦沉进水底,恐怕不妥。多谢苏将军帮手,我们收集这些木头,可做个小船,勉强能承载我们三个。虽离岸远,但可打鱼果腹,以灵力慢慢回岸去,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此时的情况,其实非常糟糕。怪物不知何时能停下来,他们不知会被带到什么海域。就算有灵力,要活着回大陆也千难万难。铭瑭说来,却句句是乐观鼓气。苏穋想,这怪物一直往东,入海越来越远,大为不妙,或许现在主动从它背上离开倒好?但看看怪物的背,太过广博,竟比“宜歌号”大了百倍,背部离水有一座小悬崖那么高,且滑不留手。要把三人连木头临时拼凑的小船一起越过这段距离安稳搬到海里,非常困难。何况万一惊动了它,掉过头来要吃人,那三人很难招架。
    推敲到此处,苏穋不由抱怨:“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晨風未见过,曼殊更没见识。她望向铭瑭。
    铭瑭略一沉吟,道:“古书说北溟有鱼,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我们遇到的大约就是鲲吧。”
    苏穋愕然:“那不是在北溟的吗?”
    “所以我们遇到的可能是逃出来玩的幼鲲吧!”铭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将军,幸亏你没有真的伤到它,否则它父母来找它,要替它报仇,我们如何招架啊!”
    “……”苏穋竟觉得很有道理。
    “那它为什么一直往东边跑?”曼殊又有疑问。
    “这就不知道了。”铭瑭遗憾道,“也许就是想去东边玩?也许晕头晕脑的不辨方向了?”
    曼殊喃喃:“不知它什么时候肚子饿,想沉到水里吃东西。”
    更不知道入水时会引起怎样的骚动,他们是不是应付得过来。
    提前脱逃有困难、一直留在幼鲲背上更不是办法,晨風权衡利弊,悄悄告诉曼殊:“万一附近看到小岛,我们就拼一记,从它背上离开,到小岛上去。”
    曼殊表示同意:“到时你尽管出力帮忙。逃过这一难最要紧。他们要是发现了你的存在,我再想办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