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元当今皇帝,还未登基的季仁颁布罪己诏昭告天下,悔恨其一时鬼迷心窍神智昏聩之下犯下的勾结风雨楼残害同族宗亲的罪行。
随后季仁在大元宗庙之前,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画像,亲自供奉上香,长跪于宗庙之外,不许他人在旁侍奉。
季仁一跪,当场便哭嚎起来,对着祖宗牌位画像一阵磕头恸哭,嘴里不停的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这么一哭就是好几个时辰不曾停过,比民间那些专门被有钱人家雇来哭坟的还要厉害!
但凡有路过宗庙的宫人或是官员,无一不被季仁悔罪的诚心所感动,甚至有几位深读圣贤书的大员见此,如感同身受一般垂然落泪,纷纷赞扬季仁诚感动天、孝感动人。
就这么,季仁上午开始跪,跪到中午日头正盛烈日灼灼也不叫人打伞,眼见着那从小娇生惯养走到哪儿都有伞驾跟着,一天大太阳都没晒过的季仁,一身细皮嫩肉的皮肤上都开始被烈日灼烧出了疹子,翻起了白皮。
烈日过后,到了下午,天气转凉,原本晴空万里白云如带,顷刻间风云骤变乌云满天滚滚而来,霎时天启城周边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密集沉重,就连打伞都觉着费劲,可季仁仍旧拒绝了任何人的侍奉,执意长跪在狂风暴雨中再度恸哭。
此时远在天启城皇宫之外,一西一东两座府邸之中,分别是鸿天监的内院和李长义的帝师府内。
林进和李长义这两位天启城的玄悟境高手,竟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同时朝天上的乌云望去,异口同声的说道:
“奇怪!”
林进和李长义都是儒士出身,饱读各种经典书藏,对天时气象一方也颇有研究,尤其是林进,号称万卷书,天下博闻第一人,普天之下的书籍典藏几乎没有他不知道,没有他没读过的。
二人都认为这场暴雨来得奇怪,按道理来说这连着几日都不改下雨才对。
林进推测观察一番,虽然心中能笃定这场雨来得奇怪,绝对是人为施展神通手段篡改天时所致,可却因那施法者道行实在高深,连他林进都推测不出一点端倪。
“奇怪奇怪!”
林进皱眉又咕哝两声,心中仔细回想起天下的高手来,却始终想不到有谁的本事能大到连他林进都看不出半分端倪。
问剑剑仙李不鸣和乱天尊裴济,不善篡改天时之术,这二人办不到。天下第一术师,单臂术师杨子倾,虽然术法高深解开体内封印后修为已至瞬息,可比起他这个玄悟境高手来说还是差点,杨子倾也办不到。
那还能有谁?
林进想来想去,当世之中只想到一人,失踪已久的天下第一阵法禁制大师,梅花尊薛斌!
“莫非这大雨是阵法手段,以阵法乱了天时?若真是梅花尊的手笔的话,我看不穿倒也情有可原。”
林进仰头看向空中的大雨再度咕哝一声,随即俯身在桌案上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来人呐!将这封信抓紧送到帝师李长义先生的手里!”
林进的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这雨如何?”
黄首尊李长义也是聪明人,心知自己都发觉了这雨不对劲,以林进那天下第一博闻的能耐不可能看不出来。
同样,林进的能耐并不比他李长义高到哪儿去,他李长义看不出这雨的端倪,那林进肯定也看不出,此时来信问询,想必是怀疑那降雨之人和自己有关,而手段高到能让林进都看不穿还和自己有关的,只有自己的师兄梅花尊薛斌了。
李长义轻笑一声,提笔给林进回信,比林进的来信更加简洁,只有两个字。
“不知。”
林进在拿到回信后微微点头,朝天再看一眼,呢喃道:
“看来这雨不是梅花尊薛斌的手笔,否则和他师出同门的李长义怎会不知,那么能是谁的手笔呢?”
任林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世上除了梅花尊薛斌,还有谁的手段能高到篡改天时连他林进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这时,前来送信的学子突然道:
“先生,这信背后还有字。”
“嗯?”
林进惊疑一声,将手中的小纸条翻过来,这才发现了这背后的一行字。
“季仁下了罪己诏,在宗庙前顶着烈日暴雨长跪恸哭一天,不饮不食拒绝任何人打伞服侍,刚刚昏了过去。”
林进看到这句话,面色陡然一变,霎时间凝重了起来,眉头也是紧皱。
聪明如林进这般号称天下智计第一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顺着这条线索林进简单推想一下,一切迷雾顷刻消散。
首先季仁如此做,无非是想装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来迷惑那些文武百官使他成功登基。
可是林进了解季仁此人,以他的脑袋是绝不可能想出这么周全的计谋的,这背后绝对有人在帮他出谋划策。
其次,那手段高超的神秘人施展手段降雨的目的也清晰了起来,就是为了帮季仁造势,如此一来便代表着季仁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位玄悟境的高手给他降雨。
而季家的底子林进知道的清清楚楚,上一个玄悟境的暗卫便是他林进亲手所杀,如今的季家培养不出第二个玄悟境的暗卫,就算能培养的出,手段也不可能高到连他林进都看不穿。
再加之季仁勾结风雨楼,全性圣人又坐镇风雨楼之中,目的是想要天下气运大乱,而只有让季仁登基,让天启城守军军心士气大振,拖延到龙赫英和天外天同时杀进天启城才是气运最乱的时候。
如此一来一切在林进心底都已经明了,是全性圣人在帮季仁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出手降雨,这是圣人手段,难怪他林进看不穿!
“原来是圣人出手,难怪难怪!此计真是甚妙,令我如今想亡羊补牢阻止季仁登基都再无借口可用,不愧是算计了诸多圣人的全性圣人啊!”
林进仰头苦笑着感叹一声,随即摇头叹息道:
“可惜可惜,若我能再聪明一点,有那未卜先知之能提前预料此事,昨日和李长义先生一起强行废帝就好了。”
说罢,林进一拍脑门讪笑起来。
“哎呀,瞧我在想什么,那毕竟是圣人,我能以世间蝼蚁之身胜圣人半子已经是难得的幸事,哪里能痴心妄想处处算计都能胜过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