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妖的听觉极为出色，雷安就算压低了声音，楚思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流放城最近就没有消停过，先是攻打污妖反被炸，后是巨龙袭击，现在又开始了一轮新的政变。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城中的人们几经波折。楚思想了想，询问道，“要是再换新城主，条约不会赖账吧？”
    她对费恩的生死不太感兴趣，不过人类可不要翻脸不认账。
    雷安本来不想理她，但还是没忍住，嘀咕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十二章
    楚思并未见过哈齐特，但她从傅一诺这里了解到了旧城主的性格，哈齐特是典型的好战派。傅一诺觉得，如果哈齐特重揽大权，一定会宣布条约作废，同时继续对污妖族的挑衅。
    矮人族的居住点在地下，并不适宜人类，伏龙之地一片荒芜，看来看去只有污妖森林最合适。
    楚思想了想，打算带着污妖的队伍前往流放城。他们得尽快出发，再过一段时间等天亮了，还得使用法术才能在外行动。楚思的队伍刚刚抵达森林边缘，便被赶来的焚夜拦了下来。焚夜皱紧眉，严肃道，“陛下，您不能再去人类的城市了！”
    “龙已经回去了，上次只是个意外……”楚思以为焚夜还在担心她出行的安全，劝解道，“你如果实在担忧，可以跟着一起来。”
    焚夜明显不赞同楚思的话，他已经知道她突然前往流放城的原因，“陛下，人类并不好驯服，最佳方式就是放置在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您过多地牵扯其中，并没有益处。”
    楚思挑眉，“你的意思是不去管他们？”
    “这些年族内禁止族人前往人类的居住点，一直没出什么差错。”焚夜坚持认为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攻占流放城耗时耗力，后期管理还会遭到人类激烈地反抗。污妖族的生活相比人类要富裕得多，完全没必要去拿下那座破旧的城市。
    楚思纠正道，“准确地说是没有大的差错，小摩擦却没断过，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焚夜一时语塞，随即辩解道，“小范围的骚扰单靠巡逻兵就可以有效解决，您实在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上次前往流放城已经给了人类警示……”
    “焚夜，三大族在星球上有多漫长的历史？”楚思看他没有作答，继续问道，“人类在这里才生活了多久？”
    “一百多年前，‘龙殇’让星球上只剩下一条龙。人类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建立了一座比肩三大族的城市……”楚思亲眼目睹过流放城内的情况，虽然居住环境没有森林舒适，但是城市的体系已经基本构成。
    污妖使用火照明，人类使用灯照明，光是这一点就是天差地别。污妖的生活条件相比人类优渥，只是因为神树给了他们这片犹如恩赐的土地。流放城内的人类极度缺乏粮食和水，但他们拥有着来自星际联盟的科技。每年新犯人投放到这颗星球上，技术就会更新换代。
    “流放城内的人口在不断地增长，甚至还出现了隐息器、机甲这样的东西，这都是以前想不到的吧？”楚思平静地分析道，“星球上的人类会越来越多的，我们得在有能力的时候控制住他们。”
    焚夜略有些动摇，忍不住道，“但您也不能……”
    楚思见他还不肯松口，又补上一刀，无耻道，“你总说我是预言之子，关键时刻又否决了我的提议。如果我以后没有实现预言，这个责任你来负？”
    焚夜，“！！！”这句话对焚夜简直是致命一击，楚思这是实力甩锅。
    焚夜可以说是最盼望楚思成才的，他一直将楚思往贤明的方向引导，自然听不得这种话。焚夜犹豫再三，勉强同意了楚思前往流放城的要求，不过也加入了队伍之中，他要监督楚思的行为。
    傅一诺并不知道焚夜的身份，只是感觉这名污妖明显德高望重，而且似乎和楚思起了争执。他看向楚思，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楚思已经将机甲放回了手环中，雷安也呆在里面，“你现在使用机甲没问题？”
    傅一诺点点头，他的恢复能力很强，好得差不多了。
    傅一诺跟着污妖队伍一起启程，飞往流放城的方向。绯烈看到傅一诺，奇怪道，“陛下，这个人类也要去吗？”
    罗斯年可从来没踏出过污妖森林，他被抓住后一直呆在森林里发明遮阳仪。傅一诺居然跟着污妖队伍一起出发，这明显不是俘虏的待遇。绯烈一向不喜欢人类，对此相当不满。
    “我有安排。”楚思心中隐隐有了计划，污妖光用武力镇压流放城是不现实的，必须要换一种方法。她想要长期通过流放城为神格古籍充能，手段就要更稳妥。
    流放城内。
    “还没有傅的下落？”哈齐特重新回到了新的城主楼内，他翘着腿坐着，手中夹着一根烟，说不出的惬意，“真被龙咬死了？”
    “听说是掉进伏龙之地了，又没有机甲，估计死了吧。”旁边人答道，傅的机甲被污妖夺走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事情。
    “老大，外面的人又开始抗议了……”有人从门外进来报告，哈齐特突然进入城内引起大乱，又扣下了费恩，新上任的官员们都很不满。
    哈齐特吸了一口烟，冷笑道，“抗议就鸣枪！不走就再打死几个！还真以为这里是星际联盟，搞什么尊重人权、生命至上。”
    “我们这么押着费恩也不是事儿啊。”
    “等问出仓库密码，他就没用了……”哈齐特惦记上了费恩与污妖们交易的物资，这件事还没有透露给下层的平民，他只要将这批物资的功劳吞下，又可以重新获得人们的信任。
    旁边的人拍马屁道，“老大不愧是老大，神机妙算！费恩算是送了我们一笔横财！”
    哈齐特笑了笑，随手将烟掐灭，“知道费恩为什么不行吗？说到底，他太面了，脑子都是被联盟洗脑的那一套……”
    “费恩是这样，傅也是这样……在这儿讲道理可没用。”哈齐特取过一边的激光枪，擦了擦枪身，“谁够坏，谁才活得下去！”
    污妖们进入了流放城内，在夜色中并不显眼，雷安负责起导航的工作，队伍先降落在关押费恩的建筑物附近。傅一诺听完楚思的计划，心情有点复杂，他评价道，“你真够坏的。”
    楚思面色无辜，耸了耸肩，辩解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我可是在为了人类和污妖的和平而努力呢，充分理解和重视人类的心情，加强星球上两个种族的感情交流……”
    傅一诺，“……”她真的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楚思看他丝毫不信的样子，眨了眨眼，“你不愿意帮忙吗？”
    傅一诺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计划，流放城确实需要换血才能稳定下来，这个办法对城中的大部分人没有伤害。
    现在的流放城充斥着暴力和贫穷，必须重新梳理城内的秩序，才有可能继续发展下去。如果按照哈齐特过去的方式，任由人们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地生活，很快就会到崩溃的边缘，但费恩似乎又少了哈齐特的强势，镇不住底下的人。
    流放城需要被一种外来的强势力量所压迫，但又不能被完全压扁，那会造成反弹。
    费恩蹲在牢狱里，他听到黑暗处有什么动静，赶忙向那边望去。月光下，小污妖王的眼睛像是暗夜里发光的紫水晶，她环顾四周，露出了微笑，“过得怎么样？”
    费恩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楚思，她身后还有一群污妖。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大人，你是来……”
    “不是。”楚思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果断道，“我不是来救你的。”
    费恩的心情简直是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就像他得知自己非法转移联盟资产被抓时一样。
    楚思看他面色惨白，打趣道，“别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嘛。”
    费恩的情绪被楚思弄得忽上忽下，楚思身后的傅一诺忍不住道，“别开玩笑了。”
    傅一诺觉得楚思有个坏毛病，总要把别人逗急了才感到高兴，简直就是恶趣味。
    费恩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讶道，“傅，是你吗？”傅一诺在巨龙离开后，从城里消失了，大家都说他被丢进了伏龙之地。
    傅一诺披着污妖的袍子，光线又太暗，混在污妖的队伍中并不起眼。楚思让绯烈破坏了锁，将费恩放了出来，顺手递给了他一把枪。她轻轻道，“我不会救你的，你要自救。”
    费恩接过枪，疑惑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类和污妖的斗争叫战争，但是人类和人类的斗争叫政变。”楚思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不在乎城主是谁，只要那个人可以合作就好，哈齐特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费恩隐隐听出了她的暗示，面露犹豫，“你要让我去和哈齐特对抗？”
    “自救总比等着别人来救要好。”
    楚思直接插手流放城的事情，很有可能引起人类的反弹，激化人与妖兽间的矛盾。焚夜说得没错，人类是很难驯化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楚思需要扶持一个适宜合作的城主对象，她先将主意打到了傅一诺身上，但他不同意。
    那么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费恩了。
    ☆、第二十三章
    夜色浓浓，费恩从牢狱中出来，前去寻找同盟。
    费恩握着枪向后望了望，污妖们躲在黑暗的深处，并不露面。即使已经逃出了牢狱，费恩的心中仍有些迟疑，他望向旁边的傅一诺，“我们真的能赢吗？”
    哈齐特曾是联盟有名的恐怖分子，他小队中成员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如果不是星际联盟废除了极刑，放在多年以前，他的罪刑必然是死刑。流放城中的人们对哈齐特早有异议，但都不敢公然反抗，就是因为顾忌他的手段。
    他是一个疯子，倘若你不给他权力，他便要收割性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傅一诺很清楚哈齐特的心理，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哈齐特将费恩和傅视为眼中钉，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楚思已经提前说清楚，污妖绝不会主动出面，但会在暗处为他们提供帮助。费恩要靠自己的力量召集革命军，打倒哈齐特的不能是妖兽，必须是人类。这是流放城高层的政变，跟妖兽没有关系。
    流放城中的人们并未察觉，这个夜晚城中将会出现流血。
    费恩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召集人员的事还是能完成的。他和傅一诺各带一支队伍，准备潜入哈齐特驻扎的新城主楼。污妖们的侦察能力很强，楚思轻而易举地为他们指明了巡逻小队的位置。
    傅一诺将巡逻人员击倒，悄悄潜入进去。费恩召集的人员都是反对哈齐特的，但是战斗经验上明显没有哈齐特的队伍丰富，刚刚上去几楼便被发现。
    哈齐特听到屋外的枪声，条件反射般抓起了桌上的激光枪，对着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他摸了摸身上缠着的东西，放松了一点，“哼，估计是有人憋不住想造反了。”
    屋内出去了几个人，前去走廊支援，哈齐特呆在屋里，警惕着外面的情况。他忽然瞥到不远处的玻璃杯上有光一闪而过，条件发射般卧倒，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傅一诺见状，赶忙侧身闪到一边，躲开一阵枪林弹雨。
    雷安呆在手环里为傅一诺进行行动指导，哈齐特居然躲开了，它十分气恼，【这样都能躲！？】
    傅一诺略感可惜，不过哈齐特的战斗经验丰富，有这种对危险的直觉倒也不奇怪。雷安为他汇报了屋内的人数，加上哈齐特，对方一共有三人。
    哈齐特注意到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开口笑道，“傅，是你吧？这是干什么，上来就舞枪弄棒，我们没必要搞得那么僵……”
    傅一诺躲在遮蔽物后，听到哈齐特的话无动于衷。他将机甲装备上，偷袭失败就只能打一场硬仗了。
    “跟着费恩有什么好，我们过去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哈齐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扯掉引线，将炸弹丢了过去。
    傅一诺张开机甲的防护罩，炸弹的威力很大，瞬间就将旁边的遮蔽物炸得粉碎。傅一诺趁此机会跃起，在烟雾中击毙了其中一人。哈齐特看到他安然无事的样子，大惊失色，“你的机甲……”
    傅一诺的机甲应该被夺走了才对！正因为如此，哈齐特才会选择跟他正面硬碰硬！
    【主人，你现在的身体不宜长时间使用机甲，速战速决！】雷安提醒道。
    哈齐特和另一人对着傅一诺连开数枪，激光枪比较特殊，会对机甲外壳的材料产生一定影响。周围的遮蔽物都被炸开，傅一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躲藏，他打了个暗号。玻璃窗突然被撞得粉碎，风声大作，暴风从窗外向哈齐特和手下二人袭来。
    那名手下被卷入了风暴之中，哈齐特张开防护罩，却被风暴术击得粉碎。他连滚带爬地向门外冲去，傅一诺闪身堵住他的道路，抬手就要开枪。哈齐特一把拉开外套，大喊道，“不许动！”
    哈齐特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高浓缩炸弹和火焰弹，他张狂地大笑，脸上的刀疤极为狰狞，“我死了，大不了让半座流放城为我陪葬！”
    傅一诺动作一僵，举枪的手却没有放下。哈齐特笑着嘲讽，“傅，你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将全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傅一诺冷声道，“真的爆炸了，你也活不了。”哈齐特居然将那么多高浓缩炸弹捆在身上，爆炸的效果让人不敢想象。如果哈齐特的心脏停跳，炸弹会自动引爆!
    “不炸难道我能活？”哈齐特眼神凶狠，像是个丧心病狂的亡命徒，“我就猜到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了，你的机甲是怎么回来的？”
    “我给的。”
    哈齐特回头，正撞上身后楚思的视线。
    她注视着哈齐特的眼睛，使用了恶魔之眼。
    过了一会儿，流放城不远处的空地上爆发了一声巨响，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冒起。哈齐特将炸弹的一部分植入身体中，根本没办法拆除，楚思只能暗示他离开流放城，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
    费恩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绯烈等污妖时不时在暗处放些风刃术，解决得干净利落。爆炸的巨响惊醒了不少城中熟睡的人们，市民们出门张望，浑身不知新城主楼已经再次易主。
    费恩重新成为了代理城主，很快就要成为真正的城主。
    哈齐特的余党不是被捕，就是被击毙，一切都尘埃落定。污妖们从暗处现身，楚思早就让费恩准备了新的条约，今晚就会在此签订生效。费恩又看了一遍纸上的条约，忍不住道，“大人，你确实对人类没有恶意吧？”
    费恩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人类成为妖兽的管辖对象，在星际联盟是会激起民愤的。楚思要将流放城变为人类自治区，隶属于污妖族统辖范围。人类可以自主管理自己，享有极大的自主权，污妖只会对部分军事力量建设、经济发展方向加以引导。
    流放城要按时向污妖族上交一定指标的能量或其他替代品，而污妖族则会解决城内的粮食问题，同时扶持城内的发展。这只是条约的大体内容，其中还有很多详细的细节，无疑不显示出流放城将附属于污妖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