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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佟钰被绑在桅杆上,努力侧起头往上瞧,只见头顶挂帆的桁木上垂下两只脚掌,一只脚上,还套着半截破鞋皮。但整个人被桁木遮着,瞧不见面目。只听那里有人道:“俺昨晚追赶三匹狗子一宿没睡,直到天亮才困了一忽儿,谁这般惹厌将俺吵醒?喔哟,俺道是谁,原来是三只姓马的狗熊。”
    “是酒鬼书生!”佟钰一声欢呼。酒鬼书生与马氏兄弟是死对头,有他在此,自己和小情乖乖性命当保无虞。
    “俺说三只姓马的狗熊,是什么光彩事让你三个吵嚷不休,这般有兴头?”随着话音,那人从桅杆上一跃而下。佟钰瞧时,果真是酒鬼书生!马氏兄弟自称马氏三雄,酒鬼书生便叫三只狗熊奚落他们。
    酒鬼书生仍是那一身邋遢装束,只是脚上只趿了一只鞋皮,另一只却不知去向?两脚落地时,轻飘飘的没一丝声响,也不见他如何弯腰屈膝地作势,便直挺挺地立在甲板上,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一般。
    佟钰以为如酒鬼书生所说他当真是在睡觉,并不知道刚才马氏兄弟逞凶作恶的事情,便抢着道:“酒鬼书生大叔,你可千万别上当,他们才不是在做光彩事呢,他们是在做恶事,什么恶事都做,欺负小孩子,说话不算数,还杀人!”
    酒鬼书生瞧了佟钰一眼,似乎有些不悦,转对马老大道:“哦,果然作恶多端!人家已为你两个兄弟解开穴道,你就该依约放人。如何说话不算?还杀人灭口,简直不要脸!三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孩子,更加不要脸,不要脸之至!”
    佟钰见他骂得畅快,随声附和:“对对,不要脸之至!”忽然脸上遽然变色,惊叫道:“哎哟,小心!”
    就在酒鬼书生与马老大说话之际,身后的马老二、马老三突然撇开宛霓,一个提刀、一个握拳,分从两侧偷袭上来。正面的马老大也疾冲而上,形成三面包夹之势。却见酒鬼书生左脚轻抬,一只破鞋皮飞了出去,砰地撞中马老大额头,将他仰面击倒。这时,马老二和马老三已奔至近前,马老二挥刀横掠,马老三右掌拍至。酒鬼书生眼见来势不避不让,左手长袖挥出,通地一声大响,正中马老三胸口。这一下,光听声音就十分沉重,马老三被打倒在地又接连翻了十几个滚,若不是船帮拦着,他定会滚进海里。
    在打倒马老三的同时,酒鬼书生右手直向马老二刀锋里切去,待刀锋堪堪临近,猛一翻腕抓向刀脊。马老二倒也机警,立时沉刀坠肘,避过这一抓,顺势将刀刺向酒鬼书生腰腹。
    这一招,倒是出乎酒鬼书生意外,不由赞道:“不赖,三只狗熊当中,数你这只狗熊还算有些本事。”说着话,招势丝毫不缓,就见他手臂突然暴长数寸,用三根手指叼住马老二小臂,就势往回一带。马老二立脚不住,连人带刀扑向酒鬼书生怀里。酒鬼书生让过刀锋,抓住他手臂交错一拧,喝声:“撒刀!”
    马老二的臂骨发出喀喇喀喇声响,似乎立时就要折断。但这人也着实硬朗,叫道:“你折好了,决不撒刀!”
    酒鬼书生倒是一怔,道:“念你还像条汉子,这便饶你一次。”随即一掌拍在他背上。马老二向前踉跄几步,一跤跌扑在地。
    酒鬼书生数招间打倒三个强贼,佟钰瞧得眉花眼笑,欢声叫道:“酒鬼书生大叔,真是好本事!”
    但酒鬼书生却横了佟钰一眼,径直走到马老大身边,伸出手掌道:“拿来!”
    马老大被鞋皮击倒尚未挣扎得起,躺在甲板上仍装样道:“什么?”
    酒鬼书生厉声道:“你从赵府偷窃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马老大知道再瞒不过,从腰上解下一个青布包袱递给酒鬼书生,嘴里却还不服气道:“请教阁下的万儿?”
    酒鬼书生将青布包抓取过来,喝道:“干什么,你还想找回这个场子不成?实话告诉你,你们就是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俺对手。快滚,休教俺再看见你们!”
    马氏兄弟中,数马老二伤得最轻,他扶起马老大、马老三,三人灰溜溜地走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宛霓替佟钰解开绳索,佟钰却不向她道谢,只顾呆呆瞧着酒鬼书生傻笑。心道:有这大本事的人在船上,就不怕马氏兄弟再来欺负自己。见酒鬼书生向这边走来,正要迎上说话,酒鬼书生却对着宛霓一揖到地,道:“原来姑娘是衡山妙谛大师门下,失敬,失敬,请多多拜上掌门尊师。”他不知眼前女孩是否妙谛亲传?亦或座下弟子的徒弟?是以话里带有探询之意。
    宛霓紧忙还礼,但口中却道:“大叔快别如此,小女子并非衡山门人。”
    酒鬼书生错愕道:“姑娘武功难道另有师承?”
    这回轮到宛霓惊讶了,道:“武功?我哪里会武功?”
    酒鬼书生道:“姑娘何有此说?刚才那两招‘守溪相望’、‘玉女投梭’妙得紧呀。”
    宛霓不由瞪大眼珠,道:“那是武功吗?我可不知。”
    酒鬼书生见她说话时神色一派天真,绝非作伪,更为诧异!道:“姑娘不愿提及师门,想必另有苦衷,在下本不该打问。不过有件事需要请教,请问姑娘家住那里?父母名谁?还望据实以告。”
    但宛霓怔在当地,愣呵呵的,半晌无语。
    酒鬼书生见状,道:“是在下唐突了。看见姑娘,使俺想起一位故人,本想打听一下她的近况,姑娘既不愿说,自当俺没问。”
    宛霓忙道:“大叔误会了。小女子承蒙大叔相救,原不该有所隐瞒,只是小女子自幼与母亲一起漂泊过活,的确不知家住哪里。”
    佟钰觉得宛霓说话太过离奇,谁会不知自己家住哪里?一个人无论怎样,穷也好、富也罢,都该有个家,都有一家子人——父母长辈,兄弟姐妹。即便像我这样佟家独苗一根,但至少爹爹娘亲总该有的。宛霓只说娘亲不说爹爹,好生奇怪!
    不料,酒鬼书生闻听后显得异常兴奋,连眼中也闪出光彩,急切道:“令堂是不是姓萧?”见宛霓连连摇头,紧着又道:“那姑娘如何称呼母亲?”
    宛霓道:“就叫妈妈呀。”
    酒鬼书生神色甚是尴尬,连道:“对对,不叫妈妈又叫什么?是俺问得糊涂了。但姑娘既向北行,当知自己身世?”
    宛霓面对他水连珠般的提问不知该当如何回答,便望向佟钰。
    佟钰接过话道:“我们去辽北是去为我找药治病。”
    “原来如此。”转眼瞧见佟钰,酒鬼书生立时又恢复了原本神态,道:“你这小子,酒鬼书生是叫俺么?”
    佟钰道:“是呀,我不知大叔名号,是以便这般叫了,嘻嘻。请问大叔上下如何称呼?”
    酒鬼书生笑道:“你既然已叫了酒鬼书生,得此雅号,俺还另外称呼什么?”
    佟钰见他说话随和,欢喜道:“那我就称呼你酒鬼书生大叔!大叔,想必你现下还没有吃东西,我来作个东道,如何?”
    酒鬼书生欣然接受:“好啊,从昨晚至今还没吃东西,果然有些饥荒。”
    佟钰转对一直站在旁侧的李良嗣道:“我们早饭、中饭都还没吃嘿,我们可是多付了好多钱的。”
    那李良嗣眼见这位衣衫褴褛之人打败了三个强贼,武功十分高强。他是做水路生意的,惯会看风使舵,此刻便有意上前巴结,紧忙施礼道:“这位大侠果然好功夫!有大侠在此震慑,那三个毛贼绝不敢再来作恶。我等蒙大侠搭救,恩同再造,请大侠到上房歇息,让小的好好尽心款待,以表敬意。请,请。”
    酒鬼书生恼他帮着马氏兄弟指认佟钰两人,有为虎作伥之嫌,便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俺只与这位小哥一起,阁下请自便。”
    李良嗣讨了个没趣,自去厨房张罗饭菜。
    佟钰拉起酒鬼书生袖子,道:“走啊,到我房里去。”
    酒鬼书生却道:“请少等,俺的两位朋友还没到齐,待俺招呼一声。”
    佟钰没料到原来他还有帮手,怪道他胆敢以一敌三。然而放眼看去,甲板和桅杆上并不见另外有人?
    酒鬼书生左右看了看,道:“噢,这里一个,那里又一个。二位老兄这是欲驾何往?赶集去么?”
    佟钰顺他眼神去瞧,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两只破鞋皮!两只破鞋皮原本都套在酒鬼书生脚上,佟钰亲见酒鬼书生用一只撞中马老大脑袋。而另一只也飞到远处,定是先前撞掉马老大鬼头刀的那只。酒鬼书生竟奉承两只鞋皮为老兄,这人可真是有趣。
    就见酒鬼书生以手相招,道:“有人请咱们吃大席面,这便赴宴去,请啊!请啊!”
    佟钰心想,你要穿鞋就该过去穿啊,站在这里如何穿得上?然则,古怪来了,那两只破鞋皮在酒鬼书生手势下,居然一下一下地动了起来,就跟有根线牵着似的往这边靠近,酒鬼书生翘起脚来,嗖嗖两下,两只鞋皮便套在了他的光脚板上。佟钰瞧得大感神奇,他这法术,可比建康二十四家傀儡戏文好看多了!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酒鬼书生与佟钰、宛霓来到仓房,道:“你们就住这里?”
    佟钰发泄不满道:“可不,没毛猴收了我们十两银子,按价钱住顶好的上房也尽够了,他却让我们住仓房?摆明是欺负小孩子。”
    酒鬼书生道:“没毛猴?你说的可是这条船的船主?”
    佟钰气道:“不是他,还有谁?”
    酒鬼书生也道:“这人果然黑心!”
    宛霓却道:“住在这里虽然不很舒服,然而阴错阳差避过一劫,可说塞翁失马。要不然,昨晚便被那三人搜了出来,还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给杀了。”
    酒鬼书生吃惊道:“怎么,这三只狗熊还杀人吗?”
    佟钰道:“杀了好几个人呢,都是‘嚓’地一刀,就给杀死了,然后踢落下海,数那个马老二杀人最多。”
    “如此凶残,俺便不该饶了这三个家伙!”酒鬼书生悔恨地道:“俺昨夜迟他三人一个时辰上船,原道他们只是搭船,不会伤人。没料到……哼,要不是看在这件宝物没有丢失的份上,俺下手也不会留情。下次再犯在俺手里,须容他三个不过。”说时,将从马老大手中夺过来的青布包袱,重重地墩在绳索上。
    佟钰从昨晚起就猜测马老大偷盗的是件什么宝物?这时见它就摆在眼前,不由心痒难熬,极想见上一见,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