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袍老二也是一声大叫，不顾一切地俯身去捡拾。只见他两手一张，那些纷崩四溅的晶亮小珠，霎时都隐匿不见。
    众人不禁暗暗赞佩，他武功之高，的确已入顶尖一流之列。
    蒲大却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形，见皮袍老二专注捡拾珠宝，毫无防备，他无意乘人之危，随即起身退到一旁。这时皮袍老大及老三、老四见老二落败，俱都大吃一惊，纵上前来加以护卫。但见蒲大退开，便也停住脚步。
    皮袍老二收起珠宝，面色严峻，两手笼在袖筒里抠抠搜搜，双唇翕动，喃喃自语。稍顷，这才破颜一笑：“嘿嘿，一颗不少。”
    蒲大脚底板不容情，嘴上更不饶人，讥讽道：“这么多珠宝，不是好来的吧？”
    台下有人附和：“肯定是偷的，除了贼，谁会随身带这么多珠宝？”
    皮袍老二涨紫了脸，分辩道：“不不，不是偷的。这些珠宝一些是四王子的赏赐；一些是大金聘请咱哥为武学教头的礼金。因为咱哥人生漂泊，居无定址，是以财物都随身携带，各位不必见疑。”
    皮袍老大见老二被众人盘诘丢丑，招手叫他退下，自己踏步上前，对蒲大道：“阁下武功精妙，令人眼界大开，咱们这便开始比试。”他于蒲大和皮袍老二的比试闭口不提，显然是不想承认己方已输了一阵。
    蒲大对此也不计较，见对方双掌圈圆缓缓推出，当即侧步滑开，让出中路，提掌打横里拍出，砰地四掌相交，两人都是一晃，但蒲大随后连翻了几个跟头。
    稳住身形，蒲大惊疑不已，似乎对自己连翻几个跟头大惑不解。佟钰却瞧了出来：这又是那股子怪劲。
    佟钰曾与皮袍怪客交过手，他们出招时使的力道异常怪异，一股劲力之后，跟着又一股劲力，而后一股劲力比前一股劲力更加强劲。这两股劲力，却均出自皮袍怪客的同一记招式中，是以令人难以提防。若是不察，以常力去拆对，极易着了他们的道。显然，蒲大也是在这古怪力道上吃了暗亏。好在他见机得快，连翻了几个跟头，将那股古怪力道卸了开去。
    蒲大稍作调息，随即复又攻上，展开独门脚法，努力抢占先机。皮袍老大催动双掌，封紧门户。两人再次交手，迅捷无伦地拆了十几招。佟钰已然瞧出，蒲大不是皮袍老大的敌手。
    四个皮袍怪客，依着年齿，老大武功最高，老四最弱。因为蒲大武功别具一格，一上来攻了皮袍老二一个措手不及。外人只道他武功高于皮袍老二，其实若论真实功力，蒲大当在老四之上，老三之下。
    这当儿，皮袍老大已瞧清蒲大的武功路数，掌势骤然一紧。蒲大登感不支，一个倒纵，欲要脱离缠斗。皮袍老大却是不舍，随后跟进，只听劈劈卜卜连声爆响，两人手掌对脚掌硬接硬架地拼了十几掌。蒲大再度连翻跟头，但等他刚要站直身子，忽然膝头一软，像是被一股大力撞了一下，随即仰身翻倒，滚落台下。
    众人正自惊异，却见掉落台下的蒲大挣了几挣没有站起，惨呼道：“我的腿，我的腿哪去了？我的腿呢？”声音中带着无限恐惧！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了回来，他的两条腿软稀稀地耷拉在身下。
    宛霓道：“佟钰哥哥，这人若是现下不医，日后怕再难??????”
    佟钰担心凑过去又要遭人辱骂，却见宛霓神色急切，便道：“那好，小情乖乖，这可是瞧在你老大面子上，我就再过去。反正我已被骂过一次，再骂一回还不是一样。”
    佟钰等人赶至近前，拨开人群钻进圈内，见蒲大躺在地上平伸着两腿，脸上惊恐犹布，不停地低叫：“我的腿，我的腿呢？”他的武功全在腿上，若没有了腿，武功等于废了。
    佟钰凑近蒲大耳边厉声道：“你这么叫啊叫的，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腿了？要是还想要的话就听我的，从现下起闭紧嘴巴别发一声，也别透一口气。”
    宛霓听他说话夸张，忙即纠正道：“气还是要透的。”
    佟钰却仍威胁道：“那就少透些！我跟你说，你这是中了人家邪门功夫了，那功夫要多邪门有多邪门！你是不是觉着两腿下面空荡荡的像什么都没有了？那就是了，人家这是把你两腿的腿气都打到你肚里去了，你一张嘴，腿气随着肚气冒出去，那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众人觉出这小子在胡说八道，哪有什么腿气肚气了？但蒲大两条腿明明长在身上，他却连呼腿没了，的确有些邪门？而蒲大此刻确是感觉两腿下面空荡荡的，便对佟钰说的话深信不疑，依言闭紧嘴巴，大气不出。
    就在佟钰说话的当口，宛霓已取出银针在蒲大腿上择穴刺入，捏着针尾不停捻动，以增强震颤刺激穴位。她这医治法门，还是在辽北江宁时悟得的，当时皮袍老三、老四出手伤了不少女真兵丁，宛霓闭门思索了一日一夜才琢磨出了这个治疗之法。但这法只能医治肢体，若伤及脏腑，却是无法可医。皮袍怪客的武功太过霸道，中了他们的掌力，五脏六腑都被击得粉碎稀烂，哪里还有医治之法？不过，现下她心里只觉好笑：佟钰哥哥怕我再遭人辱骂，竟想出腿气肚气这等古怪说法，害得这位大叔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生怕腿气跑了出去。其实自己已作了准备，拼着挨骂，也要给他医治。
    众人大都焦虑瞧着宛霓为蒲大疗伤，佟钰却来了精神，话头不断：“好，就这样，闭紧了嘴啊。不过你要是想得开，觉着有腿无腿无所谓，少了两条腿还少了两个累赘呢，那就尽管张嘴。昨天有个叫‘专打鬼’的一心想做铁拐仙，张着大嘴拼命叫啊叫的，以为跛了一条腿武功高一倍。那，你是不是想做无脚仙？呵呵，那可仙得紧，比跛了一条腿的‘专打鬼’铁拐仙还要仙，武功高两倍。”他满嘴里跑舌头，信口胡诌，忽然一瞥眼，见四个皮袍怪客也伸着脑袋往这边看。
    皮袍老四道：“老大，没听师??????师父说过咱哥这博浪功还有法治啊？”
    皮袍老三也道：“是啊，这事可透着稀奇？”
    皮袍老二有些怀疑，道：“别信他，糊弄人的。臭小子说话，哪有个准？”
    皮袍老大却表示赞同：“兴许是真的，上次咱哥用铁球阵将臭小子伤了，他居然未死，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时，蒲大忽然开口叫道：“哎哟，我的腿好生麻痛！”
    佟钰看宛霓行医久了也略懂一二，当即道：“知道麻痛那就是好兆！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闭紧嘴巴，腿气这不就回来了吗。”
    四个皮袍怪客面面相觑。皮袍老大连呼：“古怪！古怪！真是古怪！”
    宛霓起出银针，道：“再针两次便无碍了。”
    蒲大这才大大地喘了口气：“我这腿??????”
    佟钰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望安，你这腿包好。”
    蒲大却仍旧有些不安：“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这腿??????”
    佟钰见他如此，忽儿心下一动，忙即又道：“咦，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只是为你治腿，你身上的宝贝我们动也没动，随便胡赖人可不行。”
    蒲大神色扭捏，不好意思地道：“你误会了小哥，我是说我这腿太过埋汰，劳烦姑娘不嫌弃??????”
    佟钰早就见他两腿污渍斑斑，脚趾缝中更是塞满了污秽泥垢，隐隐地散发出一股骚臊臭气。宛霓生性洁净，能出手为他疗伤已是十分难得。便道：“谁说不嫌弃？念你是为大宋出力，我们忍着罢了。”
    蒲大脸现酡色，解释道：“是是，其实我也不总是这样脏的，现下这样子，乃是为了对付金人。我自知武功不济，难以为大宋争荣，便想了个妙计，于临来打擂之前，到附近农户人家的猪圈里踩了两脚猪屎猪尿，即便对敌时输阵，也要叫金人沾些猪臊气，去去他的势。”
    众人听他说为了打擂竟想出这么一个古怪念头，不禁莞尔，刚还紧张的心情随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