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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佟钰忙道:“兄弟,你伤心舒大哥,落些眼泪就可以,不用这般大声的。”
    不料,突不古却道:“我伤心他干吗,他又不是我老子,我是伤心我自己。”
    佟钰诧异道:“兄弟好好的,为何要伤心自己?”
    突不古哭诉道:“我有什么好啊?我不好!宛霓妹子、念儿她俩才好哪,她们有爹娘可以祭拜,好生教人羡煞。”
    原来是为这!佟钰心下恍然,但与他相处这么多年,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便道:“祭拜原是伤心的事,没什么好羡慕的。如兄弟也有所祭拜,咱们去祭拜就是。兄弟要祭拜谁?”
    突不古道:“我不知道哇。”
    佟钰不觉一怔,道:“你连祭拜谁都不知道,这不是白伤心吗?”
    突不古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伤心的呀。”
    佟钰见他哭得实在悲恸,劝解道:“你是一时拿不定准要祭拜谁,那没关系,我提醒些个,如果定准了你就点头应允。你要祭拜爹爹?”
    突不古晃晃脑袋。
    佟钰再问:“那是娘亲?”
    突不古脑袋又晃。
    “要不就是爷爷奶奶?姨娘?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外公外婆?姑姑姑父?舅公舅母?姨母姨丈?”
    佟钰不歇气地提醒,突不古就不歇气地摇晃脑袋。佟钰泄气地道:“兄弟,这要都不是,旁人祭拜不祭拜的可就不吃劲了。”
    突不古瞪起眼认真道:“不是啊,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有,我连爹爹妈妈也没有。”
    佟钰大奇:“这不可能!人人都有爹爹妈妈,你怎么会没有?我问你,从小到大都谁养活你来着?”
    突不古思索道:“从小到大——就我一个人哪?我自己捉兔、捕鱼吃,没谁养活我。”
    佟钰没辙了,不知如何再解劝,只得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的情形太过特殊。不过爹爹妈妈总是有的,否则你怎么会来到世上?要不然——你也像念儿一样望空里拜拜,祭奠一下你的爹娘,多少是个念想。”
    突不古立马高兴起来,道:“那我就拜拜,这——我说些什么?”他见念儿嘴里不停叨咕,以为祭拜都得要说些什么。
    佟钰道:“随你啊,这是你的父母,想怎么说都成,说错了他们也不会怪罪。”
    突不古果真学着念儿的样跪在地下,一边两手合掌举向空中乱摇,一边嘴里叨咕道:“爹娘嘿,我不知你们长啥样,也不知你们现下活着还是死了,我烧些纸钱送把你们,莫要饿肚皮。嗯??????嗯??????就这!”
    佟钰道:“这么说就很好,你爹娘定准知道了你的孝心。”
    突不古大是兴奋,提溜儿起一串纸钱凑到火上焚化了。完了,对佟钰道:“拜过了,心里好生舒坦。”
    当晚,四人仍赶回原来的小村歇宿,佟钰躺在被窝里翻过来掉过去怎么也睡不着。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下一步该做什么?按理说该回大宋了,但不知小情乖乖是怎么想的?她说她要一直在此陪伴她妈妈,不知这话是否当真?这些天来两人虽说都在一起,但却没相互说过一句话。有时把眼偷瞧,她脸上神色总也淡淡的,教人不敢靠前说话。现下比不得小时了,小时可以耍赖皮,不管小情乖乖有多烦气,只要涎皮赖脸歪缠几句,一天乌云也都散了。现下可不行了,现下长大了,正经话说出来也得先瞧瞧人家脸色才敢说。人一长大,各样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佟钰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无眠。正自朦朦胧胧之际,忽听门外有了动静,忙即爬起出门一看,见宛霓、念儿打扮齐整站在院子里。
    念儿道:“大哥哥,这早晚还不动身吗?“
    佟钰大喜,瞟了宛霓一眼,宛霓的脸却扭向别处。佟钰装糊涂道:“动身上哪儿啊?”
    念儿奇道:“咦,回大宋啊。”
    佟钰赶忙道:“回大宋吗?好啊!瞧,我把这事都给忘了。兄弟,走啦,回大宋啦。”
    佟钰嘴里说话抑制不住透出一股喜气劲,但做起事来磨磨蹭蹭不爽快,惟恐宛霓瞧出一说回大宋便欢天喜地的样子惹她烦气。倒是念儿,不住口地催促。
    四人辞别了房东往南行,佟钰不敢走快,故意拖后几步,让宛霓和念儿走在头里。念儿这小丫头也忒怪,自打换上了女孩装束,便和宛霓亲近了许多,和佟钰、突不古倒似疏远了。
    行到午时,几人进饭铺打尖,宛霓要了四碗面,给突不古两碗,佟钰一碗,自己和念儿分食一碗。
    佟钰筷子一挑,“哧喽”一声,一碗面条全嘬进了嘴里。再瞧突不古,也是“哧哧”两声,两只面碗碗底朝天。而宛霓只顾低头吃面,无一丝要给他们再添饭的意思。
    到了晚间仍是如此,佟钰不由小声嘀咕道:“平时兄弟一顿要吃七八碗面呢,现下只吃两碗怎么够?”
    宛霓白他一眼,道:“把钱都捐给了寺里,事先也不打个商量,现下又来怪怨?只剩这一点钱,若不省着些,哪还够用?”
    突不古怕他俩争吵,忙把大手一摆,道:“两碗和七八碗也差不多,不行,明天再捕些兔雀凑乎凑乎。”
    说得宛霓满脸愧疚,不住口地道歉:“突不古大哥,真是对不住。”
    佟钰却是一脸喜色,挨了宛霓一顿抢白,他心里反倒像吃了蜜一般甜美:妥了,小情乖乖这是实打实要回大宋了。她省着钱花,那是为了过得长久,这就表明她要长久待在大宋。呵呵。财源滚滚,生意兴隆,万事大吉。心里一高兴,随即露出了本相,当晚宿下,又海阔天空地吹嘘起来。
    一路行来,这日过了霸州,由此往南便是当年佟钰、宛霓去辽北时的道路。然而旧地重游,着眼之处已非昔日景象。此时河之南北,山之东西,及陕西大部,俱已陷落大金之手。沿途所见,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几无人烟。大宋河山,惨遭蹂躏。
    佟钰等人无不愤恨于胸,既恨金兵为害作恶,直比当年的大怪兽还要凶残百倍;也恨大宋官府不尽守土护民之责,任凭国土沦丧,百姓遭殃。
    四人便不作停留,连续南行。这一天到了相州地界,将近午时,佟钰见路边一家饭铺,便招呼宛霓等进饭铺里吃些东西再走。
    饭铺里已有七八个客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见他们进来便停箸不食。佟钰几人刚刚坐下,那伙客人立时推碗站起,呼呼噜噜相随着出门而去。这伙人都戴着大皮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其中一人头上还蒙了一条布袋,将头脸都罩住了。但他们桌上饭菜却只用了一半,有一碗面上插着一双竹筷,一口还没有动。显然,这伙食客是见到佟钰等人进来才匆匆离开的。佟钰与宛霓对视了一眼,心中均自起疑:这是些什么人?见到我们干吗要躲闪?看他们穿戴皮衣皮帽,背负弓箭,以及身姿步态,像是大金的猎户。
    早年在大辽晋王府,宛霓妈妈一眼瞧出合喇是个假冒的金公子,这事佟钰大为好奇,便暗中观察揣摩,果然发现一些门道。原来契丹人,包括女真人,他们都是游牧民族,由于长年生活在马背上的缘故,两腿间缝隙较宽,行走时上身晃动,与大宋汉人明显不同。而这几人所携弓箭,弓弦粗壮,箭羽细窄,正是女真涞流水人的特征。
    忽然,宛霓发现地下有茎草叶,便用布包着手将草叶捡拾起来仔细把瞧。不多时,店家煮好面端了上来,突不古抄起一碗张口要吃,被宛霓厉声喝止。
    宛霓提起一枚银针向碗中一探,叫道:“有毒!”
    佟钰不待她说出第二句,一跃而起,扑向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