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弟，还不跪见圣上！”张柬之走过去就是一脚。
    别看张柬之老了，这劲头可不小。
    王有弟一下就咕咚跪下：“跪拜圣上！那个……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曌脸色清冷：“你叫王有弟？”
    “是，圣上！小的叫王有弟！”
    “谁给你取的名？”
    “阿娘取的，以前俺们叫王富贵，但是自从弟弟没了，阿娘脑壳有了毛病，天天叫俺有弟，然后周围人都叫俺有弟，俺也就叫有弟了。”
    “跟朕说说，你弟弟没的过程！”
    王有弟应道：“那俺是永远都忘不了的。那时快入冬了，俺和阿娘想多存点鱼干过冬，那段时间出海的次数多了许多，每天几乎都是在海上泡着。不过那天天气突变，一个没注意，阿弟就被卷海里去了。俺当时就扎进海里去捞了，但是浪太大，根本看不到啊，海水又凶又冷，俺都差点被卷没影了！”
    “后来，阿娘将我拖上船，俺和阿娘又在那片海到处找，就想着总得给阿弟把尸体捞着，要不然就喂海鬼了。可是怎么找都找不着啊，后来风浪越来越大，俺们家的船被打翻，俺和阿娘在海里泡着精疲力竭都差点淹死，好在海龙王显灵，将俺和阿娘冲上了岸。等俺们醒过来，在海岸边又到处找，也没找到弟弟的尸体。”
    “后来呢？”
    “后来，俺和阿娘回村里，却听人说有人来村里问过谁家丢孩子了没，但村里人不知道是俺弟，都说没有。俺和阿娘才知道，弟弟是被人救走了。又听人说那两人官话很漂亮，穿着又很讲究，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大人物。俺娘就说，要去大地方生活，可能还有机会能见着俺弟。”
    “所以，你们就来了神都？”
    “嗯，一路行乞过来的，后来在神都遇上贵人了，阿娘手艺好，就给人当厨娘，俺也在厨房帮忙。再后来俺娘病死了，俺犯浑被主家给扫地出门了，好在遇到俺一个同乡商人，是做咸鱼买卖的，俺从小也会晒和储存咸鱼，也便跟着一起操持着买卖咸鱼的贱活，一直做到现在了。”
    众人恍然，难怪一身的咸鱼味呢。
    武曌凝眉：“那你如何得知徐县男是你阿弟的？”
    “是听有些人在聊起徐县男的身世，俺就觉得，徐县男跟我阿弟是一样一样的啊，时间对得上，地点也对得上……可俺又觉得这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去寻亲别人可能会把俺当成攀附权贵的人，阿娘已经走了，俺个人是不在意的，只要知道阿弟还活着，被贵人养大了，那就祝福他便是……”
    王有弟啪啪地说……
    “……本来不敢来问的，可又听他们说徐县男是个好人，玄玉轩每年都会捐出很多钱救济灾民，现在因为身世的事马上要死了。俺就觉得，不能因为俺的粗心把阿弟给害死了啊，就去找张大人了……”
    “圣上，臣有本奏！”张昌宗突然插嘴。
    王有弟被打断，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张昌宗。
    “奏！”
    “臣以为，先让人查查户籍，看此人身份是否详实，如若不实，根本无需听他赘言，直接拖出去砍了。”
    “你这大官，不用吓唬俺，你去查就是，俺说的都是实话！”王有弟瞪眼看向张昌宗，“只不过俺也不确定徐县男是不是俺弟，但俺没撒谎……张大人都跟俺说了，绝对不能欺君，欺君是死罪！”
    张昌宗脸色一沉，却也没有跟王有弟计较，招来人低声嘱咐着。
    “其实不用劳烦张大人，老夫昨日连夜已经找到了王有弟的户籍，上面说明了他的来路。”张柬之取出一份户籍资料。
    武曌看了一眼，上面详实记录了王有弟和母亲的户籍轨迹，和一些事情。
    至少从户籍上来说，王有弟说的并没有错。
    年头对得上，身世也是那样。
    但是细节和故事是不是这样，就不得而知了，户籍上也不体现啊。
    “众卿以为何如啊？”武曌环视众臣。
    张昌宗最先应道：“圣上，臣以为此事太多巧合之处，不可信！”
    “没错，圣上，老臣附议，这事怎么可能这么巧？”侯善业冷笑，“徐县男有个兄长就在神都？而且他一找，就找到张柬之大人？”
    “就是啊，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张易之说，“臣建议圣上彻查此事，看是谁在主导这事。”
    李峤也附议：“臣也建议好好查下，到底是谁给这么一个草民如此大的胆子，来为徐县男开脱！”
    张柬之突然大笑了起来！
    “张柬之，你咆哮公堂，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张易之指着张柬之叱喝道。
    武曌也凝眉：“张柬之，有事说事，无需如此作态。”
    “是，圣上！”张柬之躬身道，“老臣只是觉得奇了怪了，圣上那你看！徐县男本就是孤儿，按道理他的家人应该是一直在找他的啊！而且家人之间冥冥中有种关联的，让王有弟和他母亲出现在神都，这不是符合天道伦理的么？这怎么就奇怪了呢？反倒是，时隔十几年，徐敬业旧部突然找到徐县男，让他来当头，这才是很奇怪的啊！之前他们去哪去了？这句话既是问诸位大人，也是问徐敬业旧部！”
    “徐敬业旧部这么能耐，那博采书院被灭，徐县男这几年几经生死，怎么没见他们来救他？然后各位大人，从逻辑上来说，这件事不是更应该感觉到奇怪的么？而且徐县男一直以来都对这些人敬而远之，可现在竟然还有人用这事来告发徐玄玉，怎么感觉这事更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啊？”
    “张柬之，你也不用逞口舌之能！”张昌宗冷笑，“王有弟直接找上你，怎么解释？他一介草民，怎知张大人府邸在哪？”
    侯善业连连点头：“徐县男被关在大理寺，为何他不来找我呢？”
    “侯大人这是有点不开心么？”张柬之淡笑，“说起来，这事我也问过他的！不若你们再问一遍！”
    “王有弟！”武曌突然开口。
    原本还东张西望的王有弟闻言，连忙伏身：“圣上万岁！”
    “你为何直接去找的张大人？是谁建议你去的么？”
    “是的，是有人建议我找张柬之大人！”
    听到这，张昌宗他们大喜，总算有漏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