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杜淹看见水煮牛肉上来,拿起筷子不屑地说:“你是想看看,在粮食问题解决以后,江淮、江南的百姓是否和你一开始假设的一样幸福。我告诉你,不用看,肯定没有;你就说长安,产量上来了,税减了,可大部分的地主都加了租子,那一份好处落到了地主的手中,一般百姓并没有获得多大实惠,最关键的,还是得看你对山越的结果。”
杜淹的话就象一根针,刺得杨崇有些难受,天弃、杨延达等人从各方面收集上来的消息早就证明了这一点,物质条件上去后,老百姓的日子改变得有限。不过杜淹说的对,杨崇的牌面在山越,金陵铁厂就是给江南士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旁坐着的崔瑶给杨崇斟了杯酒问:“尚书省不是下文规定了收租的比例,难道他们不放在眼中?”
杜淹苦涩地说:“如果下文就有作用,那还需要官员做什么。尚书省本身对这件事就不情愿,自从徐康他们调走,长安、万年新换上的县令根本不敢惹门阀豪强;其实就算徐康他们还在,那些人也可以用阴阳合同来糊弄官府,毕竟地方上这么多事,没那么多的人力去查。”
杨崇果断地说:“不能增加官员,治国如烹小鲜,最忌讳的就是十羊九牧,一旦到了那个地步,真的就全部完了。还是考虑把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换掉,调卢君业、牛方裕入京,担任两县县令;调元韶、高元礼为监门将军,常何、牛进达调往程咬金部任虎牙郎将。至于查账,再等个几年,大批的学校毕业生出来,就有查账的吏员了。”
杜淹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枉费自己担心,其实杨崇早有准备,不过今天是拿自己做了次由头;杜淹笑指着杨崇,摇头说:“那你要帮我安排两人,一个是刑部员外郎郅怀道,怀道在担任吏部主事时便有清慎之名,当时圣天子下江都,百官都随声附和,唯独怀道反对。另一个是高孝基的儿子高充。”
高孝基是当年杜淹的恩主,推荐杜淹出仕,杜淹也正是有了这个身份,才会被杨崇带到高昌任职,从此一路高迁;郅怀道不知道是谁,但是敢当面反对杨广的人,肯定有些胆识和眼界,杨崇点头说:“没问题,让两人跟我一起先去江南,只是你是吏部尚书,为什么不推荐刘林甫?”
刘林甫是李渊在长安时任命的内史舍人,典掌机密,以才干见称;杨崇打进长安后,刘林甫归降,被调到吏部担任员外郎,选人精慎、公允,知人之鉴,很多人都说刘林甫他是第二个高孝基。杜淹直言不讳地说:“和你调走常何的意思一样,刘林甫不是我们一路人,目前不可大用。”
杨崇默然,杜淹说得没问题,现在刘林甫只有选人的权力,看不出什么不妥,一旦提到可以任命人的位置,如果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专门提拔一些独立特行的人,那就是没事找事。几个人的任命打了尚书省一个措手不及,县令是由郡丞诸葛嘉会安排的,监门将军是枢密院安排的,越王府、吏部批一个行文,连政事堂讨论都省了。
政事堂难免会有不满,但是元威和杨汪的态度就是一切杨崇说了算,杜伏威身份尴尬,其他人都无法插上话,只好默认。随着行文一下,调动的各人纷纷动身,牛进达、常何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是家人都暗地里嘱咐,这是一个脱离是非圈的好机会,结交杜伏威虽然一时看上去风光,但是最后结果可虑;王挺、程咬金都是杨崇看重的人,将来建功立业,前途不可限量。
卢君业到了长安后,立即前往越王府拜见杨崇,卢君业明白,长安县令这一步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等于不再是王世充的旧臣,给个官如同安慰奖,而是真正有希望回到高层。杨崇没见他,只是让郑颋出面接待。两人在王世充手下做过两年同事,郑颋就直截了当地说:“长安权贵横行,越王希望县令能把事情管好,卢大人放手去做,只要真是为了百姓,有什么事,诸葛郡丞和越王府都会帮你担着。”
谁不知道诸葛兄弟和杨崇是一家人,想起堂兄卢彦卿的信,卢君业明白,自己必须表明立场,否则日后在长安迟早会陷入风波。既然两人只能选择一个,卢君业的性命是杨崇救的,官职是杨崇封的,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卢君业慨然说:“下官明白,请郑大人转告越王,下官一定不辜负越王厚爱维持好长安的秩序,造福百姓。”
郑颋满意地点头笑道:“越王对大人有信心。正好有一件事,还需要卢大人帮忙,就是武家的事情。”
卢君业听说了,杨崇都赦免了裴寂等人,但是对名不经传的武士彟死活不肯松口,武家与杨崇曾有生意来往,多方托人打探,始终不得要领。武士彟被关在百骑营的秘密地点,任何人都见不到,洛阳就有人议论,很可能是武士彟肩负了李家的某项重托,被百骑营发现了,才会有这个结果。
卢君业明白,这就是投名状,急忙拱手问道:“郑大人请讲。”
郑颋低声说:“武士彟是当年秦王府案有关,他父亲当时负责供应秦王府的豆腐,据说秦王妃特别喜欢吃豆腐宴,每餐必食豆腐。崔家找到了当年的两名厨子和一名婢女,说武家每次送的豆腐都有一块是专门做给秦王妃的,这很可疑,杨府也做豆腐,根本不存在单做一小块的事情,除非豆腐里有文章。武家的豆腐坊就在长安县。”
松鼠园就卖豆腐,对此的判断不会错,至于为什么百骑营不查,要自己出面,肯定有另外的原因;卢君业久经宦海,不是怕事的人,会意说:“越王是想在武家打探出消息,我上任后就安排人来调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