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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农场(1)
    第一进,是实验室,白泽注意到云渊的手在颤抖,她害怕,但她的眼睛,却丝毫未有躲闪,而是透过单层透视玻璃,望着手术室内,屠夫的精彩表演。
    屠夫将一副刚剥好的人皮举到透光灯下,那晶莹剔透的女人肌肤,犹如娇艳的花蕾初绽,屠夫温柔抚摸着,体会着刚还狂暴挣扎的美人,此刻安静地躺在手中,任他抚摸,任他玩弄的那种被征服、被驯化的微妙触感,残留的体温,媚色如春。
    可手术台上,却是一团腥红模糊。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白泽对着脸色煞白的云渊点评道。
    应秘书在云渊面前打开一扇铁门,一个空旷的巨大空间展现在她面前。
    “第二进,博物馆。”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具“母子套”,云渊读着所有博物馆都会有的解说签。只见母亲犹如提线木偶般被吊在半空中,腹部被剖开,露出了整个子宫的剖面,从她身上连接而出的,是脐带,脐带连着胎盘,而胎盘已被剖开,紧隔壁的位置,是个两个月大还未成形的胎儿被透明的细线悬吊着。两个月的胎儿,皮肤都是粉红般透明的颜色,那蜷缩的形状,就像是只被拔光毛的小豚鼠。
    “这具解囊者,是送到实验室后才发现怀了两个月身孕。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就把她们做成了母子套,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白泽指了指那具胎囊,“可爱吗?你看那条小尾巴!”
    “胚胎发育过程本就是人类进化历程的再现,返祖也属正常。”
    “我有时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人的皮肤一直保持如胎儿这般透明,那生辰八字,还会以出生的时刻计吗?人们无法看见胎儿,便认为出生才是人生的起点,但如果人皮是透明的,父母从头至尾都可以看到胎儿发育的全过程呢?那八字算法,是否就要被推翻了?”
    “人的命运并非被生辰八字控制,之所以要看八字,只是因为古人借助生辰八字这种计算方式形成固定逻辑,八字就像阿拉伯数字一样只是统计手段而已。从出生时刻算,我觉得并非因为这个时刻本身有什么特殊,而是古人默认了这条行规,所有的后续经验都基于此进行归纳总结而已,就像摄氏零度和绝对零度,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零度?争论是没有意义的,既然生辰八字只是个统计手段,那你认,便可顺着这套逻辑走,不认,随时推翻,自己重新推演一套算法也行。人们现在对它顶礼膜拜,奉为箴言,就像在给阿拉伯数字上香一样愚蠢。”
    下一个展品,铺了整整九米长,九米,却只是一个人——九层妖塔。
    “这个屠夫的手,真如庖丁般灵巧,把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剔出了骨、肌、血管、皮下组织、真皮、表皮,脏器、脑、五官九层……”
    云渊望着血管那层,红彤彤一片,这是哪位巧夺天工的屠夫,不仅剔出了血液大循环,甚至连脑部的毛细血管,也剔了出来,那细密的毛细血管网,犹如一团蓬松的欧绒鸭鸟巢,令人忍不住想拿到手中揉捏。
    “你刚说过,这都取自一个人?”
    “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本科专业,也是解剖学,却从未做到过像这样的极致。要将整个血管网铸型,需要往体内灌注树脂胶,我只在科学馆中见过一次这种工艺的成品,却从未上手操作过,更别说是做成人体血管铸型。”
    “看来我的博物馆,即使放到全国,也丝毫不落后啊。”
    “国内的尸体捐赠体系不成熟,即使像东定川大学那样的顶级名校,也没有足够的尸体资源供学生练习和研究,更别提刚死不久的鲜尸。所以多数情况,我们只能用动物来做替代解剖,除了数量优势外,动物解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可以活剖,由此可以看到动态的生理活动,看血液如何流动,看胃酸如何分解食物,看肌腱和骨骼如何在生理刺激时协同反应等……但为免动物的挣扎破坏研究稳定性,进行活剖时,通常都会打麻药。如此,在我看来,眼前的动物,就是血管、脏器、肌腱、骨骼的拼接体,而并非一个完整的生命个体,因为我看不到那些生命最本真的东西。”
    云渊凝望着“九层妖塔”脏器的那层展品,仿佛遇见了久违的故人。
    “于是我……将内窥镜伸入了自己的身体,我刻意没有打麻药,我就是要体会那种这副肉身与我这个人、这个灵魂的链接感。我以为这么做了,便能更好地让我认识生命本身,哼!可你知道吗,就是那次之后,人体,在我面前骤然失去了神秘感,不是因为人体没有研究价值,而是我发现,人体再怎么精妙,它不过就是架鬼斧神工却被奴役的机器而已。”
    云渊的声线激动到颤抖:“那些运作机制,在我看到前,都犹如远古的传奇般缥缈且神圣,可一旦当我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内部,那种感觉……仿佛神坛的坍塌,诸神的陨落,神话的终结,你懂吗?”
    不知不觉,云渊的眼中充涨着莫名的泪水,她微红的双眸凝望着白泽,指望他能理解吗?
    “生命就是架被奴役的机器,奴隶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医治他们,我就仿佛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天艰难地推着石头上山,可石头永远都会再次滚落,我永远都会前功尽弃。那为医者,到底还有什么意义?除非,奴隶不再是奴隶!所以我放弃了医学这条路,走上了另一条,在许多人看来,有违人伦的道路。”
    “那同样是研究,你为何没有留在东定川?而来了自治州?难道自治州在东定川人眼中,不是贫穷落后的存在吗?”
    “因为政治错误。”
    云教授郑重地看着白泽,仿佛想看出他的倾向,“我支持克隆人计划。既然你要保障公民权益,不允许活人实验,那克隆人总可以吧?但自从我表明了立场,就在东大呆不下去了。”
    她警惕地等着白泽的反应,仿佛是在试探面前这个难得可以让她敞开心扉的男人,心中的底线。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扇双开铁门前,这道门上装着粗重的铁质旋阀,仿佛门后,掩藏着比之前更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见白泽微笑地看着云渊的双眼,自豪地拍了下手掌。
    突然,铁阀转动了起来,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步入后,云教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之前你问过我,在进行什么研究?为什么要把人做成植物人?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厨子,厨子要烹饪一桌佳肴,必须得到最好最新鲜的食材,于是,我建立了自己的——”白泽的手指向眼前的别有洞天,“——农场!”
    犹如真正的农场般,青青的草地,蓝天和白云,若非知道这是实验室的第三进,云渊可能真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郊外的农场,更何况眼前那成片的木质围栏,和农场的畜牧栏如出一辙。
    “注意看。”白泽神秘地从挂在围栏上的一个布袋子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扔进围栏内的不远处,突然一个白影横扑出来,直冲向那根胡萝卜落地的位置,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云渊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道白影背对着白泽,蹲在地上微微颤动,明显是在咀嚼着萝卜,可那背影,明明就是个——人!
    云渊压抑着内心的惊讶,毕竟今天,已有太多的意料之外了。
    那个**吃完了萝卜,转过身来,直愣愣跑向白泽,脸上虽带着痴痴地笑容,但那表情,完全是个讨要食物的畜生,明显,毫无人类的思维能力。
    更多的**听闻声响,纷纷从休憩的小屋中夺门而出,簇拥向白泽面前的围栏,顿时白泽面前蠕动着一片白花花的肉条。
    云渊走上前去,也从布袋中拿出了一根萝卜,在**们面前晃了晃,**们竟都像动物园中讨食的动物般跟着云渊手中的萝卜左右摇摆,动作都是人的动作,可这些,如何能称之为人?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在外捕猎终有风险,比如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为将来做打算,我正在研究驯养猎物,最终形成规模化养殖的方法,如此便能获得可持续的解囊源,以备随时取用。这些,都是一网‘捞’来的。”
    白泽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畜牧围栏,里面也慢悠悠晃动着一些白影,仔细一瞧,都是裸男。
    “这些是!”云渊灵光乍现般,突然将什么事情联系到了一起,“上个月翻车的那辆毕业旅行大巴?车从悬崖上坠落冥江,但只找到了几具学生尸体,大部分,都失踪了,难道……”
    “不错,那几具现场找到的尸体,实际上是我们故意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事故很严重,有生还者的希望很渺茫。而实际上,不仅有生还者,而且还很多。”白泽满意地望着一圈的“牲畜”。
    “那为何都成了这幅样子?不像是脑震荡啊。”
    “我锁掉了他们的大脑!”
    “什么?”
    “脑部的进化……”
    还未等白泽说完,云渊震惊地喃喃自语道:
    “人脑并非是被天才程序员设计出来的,它的进化,更像是一个拙劣的程序员不断在为自己的错误打着补丁。”
    “不错,感谢这个拙劣的程序员,由于他做事毫无规划性,人脑的‘智慧’和‘维生’被嵌套成了几套独立系统,我只是封闭了人之所以是‘人’的智慧新皮层,只容留‘人’作为动物的大脑古皮层,如此,将人,一下子打回了两百万年前的进化雏形。”
    云渊难以置信般走上前去,她想触碰这“远古的人类”,仿佛是一场超越时空的对话。
    “狮子进化出了力量,猎豹进化出了速度,可人属物种,这两百万年来做了什么?不就是颅骨内那层丑陋的褶皱嘛。我用金线缠进他们的大脑,破坏了大脑皮层的映射点,便锁掉了他们的思维能力,现在的他们,”白泽的手指弹了弹一个**的额头,**吃痛,凶恶地想撕咬上来,“就是一群行尸走兽!我将它们畜养,再配种繁殖,便可形成规模化的畜牧业。”
    说完,白泽突然两眼放光:“这里是畜牧业,走,我带你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