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糖纸勾拢了心绪的寒翘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手像是被千万钧的山岳压制,颤颤巍巍也是没有握了那颗糖。
“奶奶,奶奶不哭,囡囡给奶奶糖吃。”小家伙瘪瘪嘴马上要跟着寒翘哭出声来,但爸爸妈妈教导她说:她已经长大了。
才想起自己是小大人的囡囡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眶,她费力地剥开糖纸,把糖放在了寒翘手心。“奶奶,糖剥好了。不要哭。”
任泪水肆意流淌,寒翘艰难地微微笑了笑,苍白无力的面颊失了当初的姣美,只留下了时光磨洗的皱纹和年老色衰:“囡囡,你不懂奶奶。奶奶没哭,只是在想一个人。”
她的孙女和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意外地相似,看着小家伙不掩饰的担忧,寒翘敛眉:“一个只能在回忆里缅怀的人,不能公之于众的人。”
这样条理分明的话语囡囡如今的小脑袋是明白不了的。寒翘还想说着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看将落不落的残阳如血,闭了眼又睁开。她笑得平静,催促:
“囡囡,去找爸爸妈妈吧。奶奶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呢。闻到了囡囡最爱的炸薯条的香味了呢。”
饭菜香?炸薯条?可是她都没闻到啊……
惊喜的囡囡疑惑地耸动着小鼻子,空气里弥漫的,是街道亦近亦远的清冷灯光,和……
她扬起头想再和许久不见的奶奶说些话,可是上一秒对她笑的奶奶现在紧闭了眼,手上的糖果因为手掌倾斜的原因滚落在地。昏白的光晕扑打在老人的面容上,诡异而安详。
心里涌动的是不知名的惶恐,这样的场景如此相似,相似到前几个月倒在自己身旁的爷爷再也没有醒过来。囡囡抓住寒翘的手晃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呜呜……爸爸妈妈!奶奶睡、睡着了!奶奶、不、不要囡囡了!”
——
牧之琛刚离世后,寒翘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结婚。她可以努力工作,担起照顾自己父母和牧家家长的职责。
她喜欢的人因为她而死了,照顾他们父母的责任她接受了也无可厚非。只是牧爸爸牧妈妈死也不愿。
看见寒翘就想起自己可怜的儿子,这对于两老来说是最大的折磨。以往对寒翘的喜欢,也不由变成了复杂埋怨。
于是寒家和牧家的关系在刻意中渐渐疏远,牧家父母在某一天也被侄子接走,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养老去了。
至于寒翘,她违背了心里的誓言。父母拿死逼她时她就明白自己终是逃不了。最值得嘲讽的是,她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是的,爱。
她把对牧之琛的感情什袭而藏,或许用束之高阁更为合适。转而将一颗心奉献给了她的丈夫。
生活平淡顺遂,一个家,美满幸福。
直到即将离世,早已年过不惑。寒翘不清楚如今的自己对牧之琛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她不甘,她遗憾。
他成了她不能释然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