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皎月悬空,风声过耳。
费劲口舌换来的氲灵液摆在面前,轻晚取下两枚大小相等的碎玉,小心翼翼又无比郑重地放置进去。
她眸仁不错一眼地盯着,生怕遗漏了哪一处细节。沉沉浮浮的心仿佛居无定所,上飘下荡怅然若失。
一分紧张、两分忧虑、三分怯与四分破釜沉舟,满满的十分,压得她呼吸不顺。
——直到有衣角似雪,染白了视野,连同放空了轻晚的大脑,让斜坐的她自然而然仰起头,只顾呆呆地看着这人,就像初遇时那样。
两人相视,一时无言。
不一会儿,轻晚瘪着嘴,委屈巴巴地伸手:“祀旬。”
“这是怎么了?”眼前是温软柔荑,那张容颜显露十足十的娇态,一点也没有过多的矫饰。
许是月光太美,亦或情形恰好,祀旬心下顿时柔软得厉害。他握住轻晚温热的手,想施力将人拉起,哪曾看到轻晚眉眼上的坏笑,更对她的反施力不设防备。
将将呈男上女下压倒姿势,反应迅速的祀旬双手撑地,两人之间这才留了一些空隙,没一下子压上轻晚。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祀旬面上的错愕没来得及消失,自己腰间已经被人环住,那手臂收紧,独属于女子的馨软柔躯便跟着贴了上来。
!!!
“真好呀,抱到你了呢。”
发丝随着风轻轻飘动,使彼此间的神色看不明晓。祀旬听着这人那满足的声音,记忆就被拉扯到了某个夜晚。
那时,把拥抱他说得信誓旦旦的姑娘目光明亮,不似以往的体贴懂事,却活跃如烈焰,温暖得让人不忍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祀旬紧绷又有些无措的心神静了静,抿着薄唇掩饰与她亲近的窘迫。
尽管不适应,但仍舍不得对她说重话,只能用一种很柔和的声调,轻轻哄着劝着:“好了好了,地上凉,快些撒手起来可好?”
惯会蹬鼻子上脸的轻晚怎会轻易如他愿?她的侧脸贴在祀旬胸前的衣襟上,眉角笑意晕染,说出口的话充满了小性儿:“才不,就不,说不起就不起。”
祀旬无奈:“小晚。”
他认识的那个小丫头有这么任性稚气吗?可唯独让他再怎么生气,依旧舍不得下重手的人,不是这丫头,任世间如何大,他也寻不到第二个了吧?
轻晚不知祀旬的心路历程,她心中有事,一昧地绞尽脑汁,又是害羞又是果敢,咬咬牙豁出去了,怀着大无畏的舍我其谁的精神,把祀旬反扑到。
?!
祀旬尚未从换位里回过神来,满眼已俱是压在他身上的轻晚。
一颦一笑皆有风情的姑娘如今面若桃李,半敛眼睑,被月光映亮了的小半边脸颊粉若夕霞,羞羞怯怯撩人心扉。
轻晚轻吸口气,单手把散落的青丝拢到另一边,然后压回原地,再次阻隔了祀旬的逃离之路。
“祀旬。”她唤。
狭小的空间里满是有关轻晚的一切,只是意识到这一点,祀旬历来古井无波的心就开始晃悠悠地颤着,产生一种陌生而引人探究的悸动。
轻晚难得的害羞,把视线定格在自己的一只手上,压根不敢细观祀旬的表情。她声音开始控制不住的带着颤抖,很认真很艰难地说着:
“我……喜欢你。”
“不许逃,不许走,别看我,先听我说。”
告白了,心中的大石瞬间消失。轻晚不,那么紧张,流畅了语序,慢慢道:“我喜欢你,不是玩笑,亦不轻浮。不是依赖的喜欢,是期望能共度一生的喜欢。想和你在一起,不定归期,白首不离。”
轻晚轻轻地闭上眼睛,安静到极点的空气让她的一颗心无端惶恐。
轻晚清楚祀旬的为人,沉默已然是委婉的拒绝了。
过去许久,她勉强忍着胸腔的绞痛,继续说道:“若觉得不能接受,那无视即可;若觉得我痴心妄想,随你开心吧。可能不能不要轻易否定我的喜欢,把它推诿成小孩子不走心的话语?”
语毕,也不再锢着祀旬,轻晚自行收了手往旁边草地一滚,侧着身子抬臂掩目,弓着腰背对祀旬。
她用已经些微沙哑的嗓音道:“敢告白就做好了承受失败的准备。祀旬不用管我,我先静静就好。”
显然是在忍着哭。
他的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明明沉寂如初,祀旬却感觉得到它在跳动,为那个偷偷哭泣的人跳动并心痛着。
祀旬半敛着眸,鬼身的他纤尘不染,然而轻晚的衣裳上已经沾染了片片草叶。
那种鲜活、真实、每一次顾盼都带着浓郁的生命力的姑娘耀眼极了,不应把一生徘徊在他的身边,陪他消耗着珍贵的时光。
他习惯了孤独,亦适应了孤独,沉沉暮霭的禹禹独行,不知何时消散,也不知是不是继续拖下去苟延残喘。
他不能耽搁人家。
尤其是轻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