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一片密林边缘便不再行驶,众人一一下车,淳袅解释:“我们此次出行隐秘,实在做不得请诸位到我淳族小坐,待我们归来,淳族必有珍馐美馔奉上。”
这也很好理解,事关重大,万一提前泄露行踪引得有心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事急从权,没什么值得抱歉的。”徐施瞥了眼林子深处,“族中长辈同我细讲了,说此次前行不需要深入鬼界,我们只需调查界罅变化的起因即可,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惹是生非。”
他们几人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不出意外,就算不是未来族内第一人,也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宝贝疙瘩应天时之需,不得已独身闯进鬼界,若天下此难难过,未来如何还要看他们这一代,自然是要以性命为重。
邹天翊撇过头,不耐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审时度势我还是不差的。”
轻晚道:“等入鬼界后我来开道吧。”
几人寻声看来。
轻晚不慌不忙,含笑地看了眼无奈的祀旬,“我的修为比你们稍高一分,对敌经验也不差,应变能力相对于你们应该强一点……而且。”她眨眨眼,用一种有点小炫耀的口吻道:“我的生命安全比你们有保障啊。”
扎心了。
轻晚自身的强已经有盛会第一多方面证明了,眼前这个鬼更是强大到他们根本感应不了,这俩人往那一站,他们去鬼界的计划好像旅游一样轻松。
众人难得没一个发表反对意见,相视一眼——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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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么想保护他们吗?”陪轻晚走在最前的祀旬拨开挡路的一截细细枝桠,突然出声问她。
轻晚轻咦一声,眉眼带笑,看向祀旬时晶晶亮:“我闻到醋味了哦。”
祀旬无可奈何的模样让轻晚笑意更浓,她心满意足地说:“他们很好,这以后守护天下的十有八九是他们了,我可不想让他们出了意外。”
祀旬心中有点想法,又觉得过于惊于世俗。轻晚歪歪头,看他:“想问我在哪?”
被猜出所想,祀旬点点头。
轻晚摇头晃脑地笑了一会儿,自顾自走了一阵,眺望了下界罅所在的方向,她轻悠悠地问:“祀旬,你说鬼界该是什么样子啊?”
她眉上浅弯,竟有说不出的温柔:“它会不会有人间的四季更迭?是不是也同眼前这般长满了绿树红花?”
“走一处便有一处的山清水秀,炊烟袅袅人家?”
祀旬心生薄怒,坚决道:“若你这样说,鬼界是万万去不得的。我现在就带你走,离这界罅远远的。”
轻晚背着手凑过去,笑着劝:“鬼胖这家伙不适合人间,我好不容易养活的小姑娘在人间也虚弱得可以。这么算的话,我身上背了两条命呢。”
这么敷衍的借口就想打发自己?祀旬凤眸半敛,已经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恨不得能上天的妮子乖乖听一回话。
却听轻晚又道:“能入轮回的不会化鬼,能成鬼的不可再入轮回。人鬼两界终会彻底分割开来,而且目前看来,两界相分指日可待。”
“再说吧,我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在人间待了。等两界分开,人间再难寻得我所需之物,怕是到时候要头疼不已了。”
“与其如此,不如早早收拾了家当,去鬼界里找寻解决之法,逍遥自在也好啊。”
“小晚,你不会有事的。”祀旬握着她的手,眸光淡淡。有风吹过,却无法拂动他的鬓发与衣角。
光阴都没法奈何的人,风又有什么办法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轻晚甩呀甩地甩不开,气鼓鼓地道:“有事的不是我好不好。”
“人心易变,而我不赌人心。”
人之本性难以言明,上一刻还对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已刀剑相向。
祀旬太强了,他的修为远远超越了世俗所能想象的范围,但也正因如此,未来如何遭人忌惮并不如雾里看花般缥缈。
祀旬只是道:“我想护你安稳,不是要你背井离乡的活着。”
他们两人说话不需要说透,彼此亦能理解对方的未尽之语。可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委屈轻晚,祀旬是绝不会认同的。
轻晚笑了,“所谓背井离乡客,不过是心怀眷恋难舍之地罢了。但于我来说,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眷恋的地方。”
祀旬怔神良久。
“到了。”轻晚虚指几步远的一处封印,对后面刻意慢吞吞走来的三人道:“我们进去后,你们等上一刻钟再进,省得遇到不好处理的麻烦。”
邹天翊唇角微动,想和轻晚与祀旬同行,但自己修为不强,去了也只是拖后腿。他丧丧地垂下头,只听徐施和淳袅略有羞愧地说:“厚颜有劳两位了。”
轻晚摆手说句“客气”,请淳袅解了封印,握紧手中剑和祀旬走了进去。
不消一会儿,那刚刚解了封印的界罅闪了闪,融合的完好无损。
严阵以待的三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最先反应过来的邹天翊不顾徐施的阻拦,大步往界罅原本存在处撞去,却只撞到了一般无二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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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晚踏进鬼界的瞬间,就莫名有种浓厚的熟悉,脑中的一些隐藏的记忆也在快速地被唤醒。
她来不及观察周围,只皱着眉扶额,承受着一股脑塞过来的记忆片段,耳边声音嘈杂不堪,却寻不到源头。
不知过了多久,轻晚摇了摇懵神的脑袋,目光落在了正同祀旬对峙的男人身上。
她在李家见过这个伪装成管家的男人。
她也在某个世界见过作为十三魔尊之首的他。
“衍生?”轻晚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恢复那些记忆的她语气还有点虚。
闻言,妖异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看来是恢复记忆了。轻晚,盗了我的界令闯下大祸,你可害我吃了不少苦头呢。”
轻晚尴尬地眨眨眼:“那什么,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这些不重要,阿墨呢,阿墨还好吗?”虽然衍生一见面就打趣她已经能影射一些事实,但想到那个把自己当女儿养的墨熠,不问清楚,轻晚到底是不放心。
衍生挑了挑眉,他虽为十三魔尊之首,却最是无赖的样子。“尊上只让我带你回家,可没说要向你报劳子平安。”
“具体如何,自己亲眼看看不是更好?”
顿了顿,衍生笑得特别不厚道:“话说回来,我沿着古往今来找你转世,却从未想过,昔日无法无天的你会混的这般凄惨,自己的神魂都要被一介小小残魂侵染至此。”
轻晚:“……”
她默默记在小本本上,决定见到墨熠后狠狠告衍生一状,让他记住:嘲笑一时爽,衍生火葬场。
她正掰算着小九九,一直被祀旬扶着的手臂却突然传来莫名的魂力,顺着自己的血脉蔓延进精神内里,将受残魂煎熬的神思温养。
轻晚大惊之下直接运力甩开,往后退了几步才看着祀旬,又心疼又生气:“祀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祀旬耐心地伸出手:“小晚,过来。”
过什么过,过去让你燃烧魂力滋养我精神上的伤患处不成?轻晚气到不想说话,除了愤愤瞪他一眼,也舍不得做些别的了。
莫名被填了一嘴狗粮的衍生:“……”
他抛出自己的法器,是比轻晚印象中要小上不少的那枚界令。也没见衍生如何施力,信手在轻晚和祀旬边上各自一划,两人身旁便各自出现了一道窄窄的幽暗隧道。
衍生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咱回到魔界再细商吧。这方天地将要同人界分离,到时必会发现我等,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轻晚疑惑地看了眼祀旬旁边的隧道,“为什么要弄两个?”
衍生轻啧一声,看向祀旬时别有深意。他三言两语解释道:“你是凡身,他是鬼体,自然要弄两个了。”
轻晚左想右想觉得不对,还想再问,不料衍生袖袍一甩,一股无形的风直接把她扫进隧道内。
“小晚!”哪怕时刻警戒衍生,祀旬的反应终是慢了半拍。他看着空荡荡的手,以及眼前回复如初的空间,平静如水的心境骤然掀起滔天大浪。
“尊驾不必如此。”没了轻晚,衍生不复吊儿郎当的无赖样。他冲冷视自己的祀旬微微倾身,施以小礼,似是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尊上有言,贵界不可一日无主,期望尊驾神魂归位之时,能突破樊笼,早日回归六界。”
“至于轻晚这丫头……”想起轻晚作天作地的模样,衍生无奈道:“尊上已经把她宠的无法无天了,尊驾若觉思念,自己来寻便可。只是到时还望尊驾能约束她几分,省得她再把日子搅得不清静。”
衍生见祀旬不说话,知道这事算是有了缓冲。他笑着道:“尊驾,请。”
祀旬静立片刻,心绪难定。不是因为自己未来如何,只是想到轻晚对这人口中的尊上显露无疑的亲昵时,便觉得心角钝痛,竟开始害怕接受即将面对的一切。
当真可笑。
他没再说什么,眼也不眨地踏进隧道。
去了尚有牵念,不去便什么都没了。
——任务【唯有繁华烬】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