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锁龙井和偌大的菩提树
    好不容易在十字路口周边找到一个泊位,萧飒沓从车里走出来,冒着细如针尖般的雨线,四下打探锁龙井的具体方位,不久便在路口东北角的马路牙子半包起来的空地上,见着一块被腐蚀得不算太严重的青铜井盖。
    井盖边缘一米范围之内,象征性地围了一圈玄铁锁链,四四方方且低矮不堪。他轻轻抬腿跨过锁链,迈步走到井盖儿跟前,放眼四望,不曾看到任何文物保护告示或风景名胜简介之类的铭牌,于是蹲下身去,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井盖之上,开始用心细细观摩,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可惜井盖表面没有文字记载,根本分辨不出具体年代,只刻着一些极为粗糙的装饰性花纹。花纹采取轴对称样式,左右半圆各印着一条蜷曲成s型的龙身侧面,龙首彼此相照,张牙舞爪,由两棵不明种类的树木盘根错节将其从中隔开。
    看到这里,萧飒沓不免怅然若失。
    想起过去反复听人提起过有关锁龙井的传闻,目前比较流行的版本是:明朝初年,能人异士受成祖朱棣之命修建京城,为防范水患遍寻城内经由地下水脉与大海相通的“海眼”,以铸井方式锁定其中最为凶险的一处,投入粗铁链困住海中老龙,不让这水中精灵兴风作浪引发海水倒灌。据说这锁龙井里的那条粗铁链奇长无比,无论日占时期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都曾有好事者想要把铁链从井中连根拉出,但牵引过程触动井内机关,传出诡异声响,加之黑水汩汩往外冒个不停,众人惶惶不安,只得作罢。
    随着斗转星移,锁龙井又经历了井边修庙拆庙、绕井建设地铁雍和宫站等大变迁,其传奇故事也被快节奏的城市变迁所冲淡,逐渐在去妖魔化后无人问津了。
    至于堂而皇之出现在眼前这口井,究竟是不是如假包换的锁龙井,萧飒沓并不十分断定。他无非按照曾经指引过周无疆等人那幅墙上坐标图的示意,从林儿胡同的二层小楼径直赶到这里,期待发现关于葬身火海那六个人出行计划的蛛丝马迹,以及他们试图借助鸦头面具前往的那个神秘归宿地。失望归失望,仍不忘掏出手机拍下井盖上的花纹及井盖周边的地理地貌,带回方舟去,以备不时之需。
    用手机地图的街景功能查询了一下三角形坐标上最后的顶点,萧飒沓欣喜地发现交道口南街一块市民休闲广场用地的西南角上,恰好种着一棵八层楼高的大乔木,心说还好还好,之前担心有片小树林等着自己去开发,如今好歹只有一棵独木,倒是直接免去了不少麻烦!从街景拍摄的沿线风光上看,乔木的外观并无任何稀罕之处,难怪周无疆他们虽也派人考察过周边,却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凝神聚气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大树的外观端详半晌,萧飒沓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知所谓的敬畏之情,不禁疑心问题并非出自附近的景致,反而在于乔木本身也未可知。受好奇心驱使,他顾不得夜雨朦胧尤未停,马上驾驶半旧小轿车前往休闲广场,不多时便只身踏入广场地界儿,寻到了那棵乔木面前。
    夜色深沉,又飘着雨,本就不算十分宽阔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走到乔木近前,倚仗四周白色球形路灯的照射,仰望乔木真身的萧飒沓不由得暗暗吃惊。且不说此树树干笔直挺拔,周遭附着无数悬垂气根,将略带紫灰色的树皮若隐若现地包裹起来,单是观瞻它那球形波状的丰满树冠,便可知道呈现在眼前的竟很像是一棵极具宗教色彩的菩提树!
    萧飒沓自然明白,菩提树是一种被赋予浓厚佛教寓意的神性植物,包含着世人追求智慧和顿悟的崇高愿望,如今出现在被烧毁的二层小楼窗沿墙体上,难保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眼下,这棵菩提树笼罩在初夏柔和的烟雨中,每一片心形带勾尾的叶片都散发出庄重又不失典雅的独特气质。
    等等,那些夹杂在叶片之间,犹如触角般伸出树冠的枝条般怪东西,是什么?
    难道是惯于寄生在菩提这种榕类植物体表的藤蔓?萧飒沓心里清楚,像是菩提、榕树之类长龄乔木,不仅能够在地表之下深植规模宏大的根系,也比较容易接纳其他植物作为共生的伙伴。但眼前这些奇特的触角找不到显著的母体,仿佛是从菩提体内繁衍出来的“怪手”,与乔木本身浑然天成,并不令人觉得突兀。
    话说怪手的数量还真是不少,粗略数了数就不下百十来条,心说这棵长着怪手的菩提树,也许是自己所不了解的菩提种类吧。
    萧飒沓把手机调到高倍摄像模式,尽可能地换了多个角度,努力拍摄下菩提树的各个侧面和那些怪手的细节,准备带回去让机构里深谙植物专业知识的行家里手帮忙看看,他们肯定可以为自己答疑解惑。
    不知是不是仰头时间过长,萧飒沓突然微微感到目眩,心脏紧随着这股晕乎乎的感觉怦怦乱跳好几下,瞬间有种体力透支的不适感。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进食太少,犯低血糖了?不至于吧,自己血气方刚一大老爷们,以前遇到忘我工作的场合,就算饿个一整天也无甚关系,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变得如此娇气的。该不会车内外来回转悠,忽冷忽热给着凉或者热伤风了吧!
    心想该调查的都调查了,该提取证据的部分也都用照片固定了下来,没必要深更半夜守着这棵菩提树浑身不自在,夜越来越深了,不如早些赶回去是正经。索性转身走出广场,开车直往西二环方舟方向去了,一路畅行无阻,不在话下。
    是夜十一点。旧鼓楼大街河沿路带电梯共十二层的居民楼。
    顶层三号民宅是一套三居室,阳台及主卧窗户冲南,两间次卧朝东,厨房卫生间朝西,装潢虽然略显老式,但属于南北通透的优良格局。客厅不是太大,沙发上慵懒地半躺着一位穿彩色跨栏背心加沙滩裤配人字拖的年轻男子,来回拨弄着手中的遥控器,目光却并不锁定任何一款电视节目,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终于听到门铃声响起,前一秒钟还心倦神怠的容颜顿时恢复了阳光气息,短发非常精神地竖起,单眼皮颇为迷离地眨巴着,来不及穿好拖鞋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光着脚朝大门方向飞奔过去,将早就备好的一双男式拖鞋放到门前。顺序开启内外两层门,迎面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半长,黑衬衫领子微微敞开。
    “房子不错,就是老旧小区路窄,开车进来没那么容易。”访客进门后四下观望,俊朗的脸庞对着跨栏背心莞尔一笑,“我说小龙,住这里还习惯吗?”
    崇小龙微笑着点点头,将邢英华引到沙发边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