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分每一秒,萧飒沓都对生活充满希望。
哪怕只是一须臾的迟疑,也会被他抓住机会诅咒拥有白日梦意念的自己。
无论如何,今晚的觉又没法子往下睡了。不如起来吧!
萧飒沓顺手从床头抓起星星裤,这条的花色同他两位搭档所见那条略有不同,想当初打捆买了二三十条同款但颜色纹路不尽相同的多条裤衩儿,放在衣柜里换着穿,真正做到了一整月都可以不重样的地步。
两腿蹬进星星裤后用手提到人鱼线以下,他便挺着那副完美的躯壳,赤脚踩到写字台跟前,索性随意地开始翻阅从真贺秋凌处得来那本夹着“哪吒”纸条的《大神之门》。
单说这书,无论装潢还是版次,都跟之前从书店里买来的成品无甚区别。
或许问题出在书里夹着的这张纸条上?
根据真贺秋凌的说法,书和纸条确实是神秘莫测的鸭舌帽,冒充快递小哥送到贺景鹏家里来的。可是哪吒指的正是他萧某人这件事,鲁老头和哪吒之友曾经都有提起,区区写有这两个字的纸条,并不能带给自己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如果说其中还剩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想来并非这张纸条,而是鸭舌帽此人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处心积虑这样去做的真实目的。
萧飒沓又记起周无疆在遭遇不测之前,让阿花婆捎给自己那句匪夷所思的话。
——如果哪吒在,没有原稿也无妨,起决定作用的是时间。
阿花婆说过,这是周无疆的原话,她只是充当原封不动转达给人听的传话筒,忠实履行着口口相传的买卖承诺。
根据司徒青洛先前展开的调查,《大神之门》书稿已经随着责任编辑的病逝而下落不明,但周无疆轻描淡写地说过“无妨”,直白地说就是没关系,这就意味着想要破解疑团,不用原稿也是可以的,只需满足前提条件,那就是“哪吒在”。
哪吒在?哪吒指的是他萧飒沓,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在,找不到原稿也成。
可惜眼下完全缺少头绪,属于人“在”而事未“成”。他当然想知道具体怎么才能“成”啊,周无疆给出的提示是“时间”,声称时间起着“决定作用”,并且把一块缺少全部三根指针的普通女款机械表转交到自己手上。
难不成要在时间和手表之间划等号?起决定作用的是这块破表不成?
离开八层楼高的菩提树开车回家的路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萧飒沓,索性把这块破表从黑色旅行包里单独给取出来,用肉眼仔细查看表盘上标识的品牌,不料本该显示手表商标的位置磨损相当严重,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更别提从中辨认出手表是什么牌子的了,这未免让人很是失望。他仍不死心,回到方舟后又在台灯下细细查验了表带,确认表带上没有任何类似摩尔斯电码之类的痕迹,甚至把机身拆开,心里抱着对方在齿轮之间藏有情报的希望,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瞎忙活了半天,到底没搞清楚“时间”是怎么能像周无疆预言那样起“决定作用”的,没办法,只得暂时把机身组装回原来的模样,重新放进黑色旅行包对应的小布格里保管,幻想着有朝一日灵机一动,旋即解开时间之谜也未可知。
死者长已矣,话是没错,不过这周无疆好歹也是老同学吧,机缘巧合在109办公室重逢那次摆了自己一道不说,死后又把谶语般晦涩难懂的玄机留给他萧某人慢慢地发挥想象力,去拼命猜,使劲蒙,做人也太不厚道了点吧……
萧飒沓稍事整理了手头已有的三个端倪:一个就是周无疆那番令人费解的暗语,以及托人转交给自己的手表;另一个则是林儿胡同被大火烧毁的小楼二层,在窗沿两侧墙面上发现的那幅正三角形坐标图,从中读取出锁龙井、菩提树等重要地标;再一个就是遇难的六个人之中,突然多出来的那对年轻男女。
对于手表这条线,除了继续揣摩周无疆那句有关哪吒的暗语背后的深意以外,萧飒沓不愿轻易放弃从手表本身寻找线索的努力,心想当初老同学煞费苦心地从表盘上摘掉时针、分针和秒针,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恶作剧。
对于坐标图这条线,萧飒沓将两处地标与周无疆等人预谋的出行计划紧密联系起来,他急需弄清楚的一点是,这伙人到底打算借助鸦头面具前往何处?把锁龙井当作目的地尚且易懂一些,大不了猜测在井盖之下藏着一条暗道,这条暗道通过下水道与某个隐秘的去处相连,而这个隐秘的去处便是他们原本想去的地方。但锁龙井是目的地这一假设,与箭头的实际指向并不相符,难道那棵高大的菩提树才是目的地?仔细一想,这也基本讲不通。因为据阿花婆在场耳闻的说法,这伙人显然已经派人勘查过菩提树周边,最终徒劳无功。说明他们也遇到了难以理解的麻烦,也就是:虽然的确发现了菩提树,却仍旧找不到通往目的地的道路。
对于多出两人那条线,萧飒沓之前已经求助过地区探员,现在只需等待对方提供这场大火有关的卷宗情报,想必很快就能揭晓那对年轻男女的神秘身份,从而有助于找到这六个人基于怎样的共同目标在小楼里相聚,以及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遭遇杀身之祸的标准答案。
相信只要顺着这三个端倪深挖下去,就肯定可以……等等,貌似漏掉一条大鱼的样子!自己怎么如此粗枝大叶呢,险些让那只老狐狸在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看来等到天亮之后,有必要先跟那个可恶的老头子取得联系,铁板钉钉的证据面前,看他又拿什么搪塞之辞替自己辩护好了。如果老头子还不老实交代,继续幻想着像上回那样蒙混过关的话,到时他萧某人自然有办法叫对方乖乖吐出实话来。
再来聊聊身处望京地区自家别墅里的颜鸢儿。
尽管接近凌晨两点等头发自然干透后才躺下,颜鸢儿依然起了个大早,略加整理便提前用手机软件约了辆出租车往西二环赶路,想着先回方舟一趟再做道理。
雨在时断时续绵延一整夜后终于停了,空气令人感到湿润而清新。
时间还不到八点,况且恰逢周末小长假,心说一路畅通的话,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停在单位院门前头了吧,不知萧萧和司徒哥在不在。
话说他俩都算是善于见缝插针的老油条,尤其是司徒哥,肯定会趁旧案了解、新案未接的空档,和老相好幽会去,这人成天满嘴进化会孔飞飞地跑火车,又有谁知道他借口参加进化会活动的闲暇,把了几个妹子呢……
不过今天回到方舟之后,倒真想见司徒哥一面。无论如何,即便矢口否认跟步戾纳有过正式交往,花仙子总归死缠着追求了多日,难保他不会对步戾纳的私交略知一二,或许还跟那位傻妞的前男友不期而遇过呢。再说了,司徒哥是m机构安插到进化会的卧底,掌握着像是孔飞飞这样人缘宽广的独特资源,此人过去跟被害人吕一风共事过,至少一起拍摄了《轻浮若柳》的预告片,这样一来,拜托司徒哥从孔飞飞嘴里探知消息,也不失为眼下可走的一步棋。
不料车行至三元桥附近,颜鸢儿接到邢英华的来电,让她尽快赶到机构总部,直接来办公室找他,他有话要说之类,这就预示着大周末还要加班,破坏心情得很。不快归不快,考虑到不是自己开车,为稳妥起见,只得嘱咐司机师傅掉头,径直赶赴离机构总部最近的联络点,再由那里的地区探员代为安排车辆。
上午九点半,机构总部邢英华的办公室内。
等颜鸢儿人一到,邢英华便把他从崇小龙那里了解到的有关龙蛊胎的情报,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在他的点拨下,颜鸢儿不但对于龙蛊胎有了全新的认识,而且大体掌握了吕一风遇害的真相。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步戾纳的某位男友,也就是本案嫌疑人,利用自己的身体把龙蛊胎孵化成幼虫,幼虫的形态就是颜鸢儿在tri-angel三天使酒店玻璃天台上瞥见的龙头蜈蚣。
然后,趁着与步戾纳接吻的机会,将龙蛊幼虫通过口腔送入步戾纳体内。于是乎,等到步戾纳与吕一风亲热之际,这里不考虑花仙子与罪犯分手与否,也许只是单纯劈腿寻欢,总之在跟被害人嘴对嘴之际,龙蛊幼虫在宿主体内分泌出精神类毒素,致使其精神错乱甚至萌生了跳楼企图。
在迷倒步戾纳之后,龙蛊幼虫迅速从她口中爬出,用螯牙咬伤吕一风脖子左侧,开始吸食对方鲜血,并缓慢注入慢性毒素造成被害人死亡。
吃饱喝足的龙蛊幼虫,重新钻回步戾纳体内,准备伺机而动。不料步戾纳企图自杀的举动,因颜鸢儿的出现而意外中断。
龙蛊幼虫在受到突如其来的外界刺激后,迅速脱离宿主身体,仓促间刮伤了步戾纳的消化道,这才发生了玻璃天台上吐血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