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久违的dimu呢!萧飒沓暗暗吃惊,继而心存隐忧,对秦琅目前的处境产生了十分不好的预感。这老小子居然会在距离见面不足半小时的时间点上,被人给叫出去,放任他萧某人独自晾在花见楼的露台之上,可见对方冒着迟到或爽约的风险也一定要赶在会面之前去见的家伙,多半是比m机构探员更难应付的角色。更糟糕的是,如今秦琅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没办法接听电话,估计是将来电调到了自动接通模式,一旦有人呼叫,便直接转到周围环境发出的声音上,这样等于是向来电人发出了求救信号。
dimu?
夹杂在不仔细就很难分辨的背景嘈杂音中这一声声诡谲的呼唤,究竟在被秦琅本人反复不断地念诵着,还是从正同他面对面交谈的人嘴里漏出来的呢?不管真相是两者当中的任何一种,都预示着这位老谋深算的蓝氏制药厂资深决策层骨干,恐怕遇到了大麻烦。难不成幕后主使亲自出面,赶在秦琅下定决心向外人吐露些许有价值的情报之前,把他从花见楼给诱骗出去,意在向他施加压力,乃至胁迫,要不然便是企图灭他的口了!
难道秦琅将花见楼见面一事,事先早已向幕后主使报了备?按照这老小子过人的智商和应变能力,他应该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糊涂事。如若不然,那就是秦琅的一举一动,都时刻处在幕后主使的严密监视之下,而这一切,他本人又毫不知情。对了,差点忽略了一个关键线索!
刚才老牛不是说过,秦琅临行前交代的是“去附近”,甚至“保证能够在约好的时间之内赶回来”,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处的方位应该离花见楼不远才对,说不定就在露台视野所及的某个地段,在周围某栋建筑物里的可能性也很高!
要尽快把他找出来才行,否则结果如何就难说了!萧飒沓一面继续和秦琅的手机保持通话状态,一面飞快迈步到露台围栏边缘,眼观八方地从站着的位置俯视周边各种景物,用肉眼目测所有可疑之处。
东西两面情况比较复杂,多是些成排光秃秃的屋顶,每片屋顶以下容纳的食客数以百计,想要从中发现秦琅的踪迹犹如大海捞针不说,即便拥有手机中的“战斗机”,也不具备发射类似x光透过建筑物外墙直接窥探房间内部的功能。
南北两面相对单纯,南面是交道口南街,属于居民活动区域,北面则是人声鼎沸的簋街正街交道口段,树荫参差,人来人往。按照由易到难的顺序,萧飒沓首先选择人头攒动的北面进行观测,为排除肉眼视力的局限,萧飒沓索性将手机调成附带红外线搜索功能的高倍望远镜的夜视模式,朝着目标大拍特拍,直看得一旁的老牛心惊胆战。
“萧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该不会在用手里的神器寻找我们秦董吧?”老牛喘着粗气,注视着眼前这位体面少爷的武器装备和反常举止,隐隐感觉到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也担心对方因为自家主人未能及时赶回花见楼而怪罪于自己。
“咱们先别急着讨论这个,您给帮忙回忆回忆,你们秦董以往来簋街这边,除了花见楼以外,还有没有比较可心的去处?”萧飒沓头也不回地极尽搜索之能事,每每想到簋街上林林总总的多达一百四十余家商铺,就觉得脑仁儿阵阵发紧。
“不瞒萧先生说,我在秦董身边干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载他来簋街这边办事,今晚还是这些年来破天荒头一遭。”老牛非常有把握地告诉萧飒沓说,“秦董这个人,喜静不喜动,平时赋闲在家也就读读书,喝喝茶什么的,前年夫人去世后,近前更是连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我总担心秦董活得太寂寞,劝他续个弦,他却反过来开导我,说找个伴儿固然好,但独处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大隐隐于市,到了他这把年纪,养生胜过养家之类的话。又说高处不胜寒,一个人住才能做到来去无牵挂,不必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拿身边人要挟自己,遇到祸事也不会连累家人什么的。他老人家高瞻远瞩,说的也许都对吧,可惜老牛天生是个粗人,领会不了这些话中的深意,更达不到像他那么高的境界。至于他老人家认为妻子儿女可以有,也可以没有,我可理解不了,也永远学不来的。”
老牛一打开话匣子就唠叨个没完,虽然句句实情,但放在眼前秦琅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却都成了废话,没多大参考价值。在将露台北面整条美食街细致过滤一遍之后,萧飒沓迅速转战南面以低矮房屋和狭窄胡同为主的居民生活区。
原本对于秦琅深入京城老旧聚居地基本不报希望的萧飒沓,还没等调整好最佳立足点和观察角度,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最先映入萧飒沓眼帘的,倒是那棵见过之后一直耿耿于怀的菩提树!糟糕,身为机构探员,记忆力欠佳和大脑短路都是大忌中的大忌,不想今晚尤其点儿背,来了个二合一,状态失神,否则在花见楼上傻等这些时候,怎么连一次都没过脑子,不久前冒雨前往的那片市民休闲广场,其实是在交道口南街的西南角呢?
幸亏笼罩在柔和路灯光线下的菩提树茕茕孑立,开枝散叶刷存在感到八层楼高的规模,这才使得花见楼露台上站着的人即便用肉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光是望见枝干雄伟的菩提树,那还远远达不到让人为之动容的地步。
萧飒沓更加关注的是那个一动不动地杵在树下仰望繁盛绿叶的侧身人影。
同样是在略显昏黄的路灯的掩映下,借助高倍镜头的锁定,可以分辨出那是个穿民国长衫、体型消瘦,头顶半秃,戴眼镜的半老男人。
这半老男人,不正是秦琅吗!他跑到那棵树底下干什么去了?
老牛见面前这位刚才还举着手中神器四下探查的体面少爷,居然足足耗了大半分钟时间盯着同一个方向发呆,预感到情况果然十分不妙,连忙循着对方观察的方位放眼望去。
目光游移并调整到合适的视角之际,老牛忽然惊骇得难以自抑,用剧烈颤抖的手指着菩提树下那个比火柴棍高不了多少的人像,冲着身边人大喊起来,“秦董!秦董在那里!萧先生您肯定早就看见了吧,那个人是我们秦董没错……不过,他的姿势,那个动作,天哪,他到底怎么啦?”
不怨老牛大惊小怪,一般人见到眼前的情景都会方寸大乱。萧飒沓虽说不是一般人,但当他亲眼目睹前一秒钟还呆愣得犹如电量耗尽的铁皮玩具,后一秒钟竟会摆出双手攥拳,以近节指骨的突起抵住喉结两侧的反常造型,仍然花了将近五秒钟的工夫紧缩眉头。
然而露出紧锁眉头这个面部表情,并不意味着萧飒沓接下来如同一般人那样手足无措。机构探员超越常人之处,正在于通过长期的历练培养出高水准的机智和强有力的胆识,哪怕只有稍纵即逝的五秒钟,也能充分利用起来平复心态,同时精打细算地筹划好下一步的行动。
“秦董出事了,快跟我来!”说完,萧飒沓转身朝来时那扇通道门飞奔而去。
“啊?好的,我知道了!”老牛领会到萧飒沓的意图,迅速响应,拖着看似笨重实则灵活的步伐,紧跟在他身后往露台出口处跑去。边跑还边取下左手腕上的金手表,在经过男女服务生身旁时一把塞到那女孩手上,“大妹子,大兄弟,我家老板现在有生命危险,十万火急,老牛把身上最值钱的金表交给你们做抵押,通融通融,完事后我立马赶回花见楼买单,谁要不回来谁是‘龟’儿子,要不然,就是‘龟’儿子的儿子,‘龟’孙子总行了吧!”
那对小男女接过黄澄澄的指环,愣头愣脑地僵在原地半晌,不知是被自称“龟”族后裔的大高个救主心切的忠肝义胆所折服,还是被对方过激的举动所吓蒙,总之自始至终都不敢出言阻止或出手阻拦,眼巴巴地放任这两位男宾扬长而去。
从花见楼里出来,机构探员和专职司机前后脚抄近路赶往休闲广场方向。
花见楼与休闲广场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算长,萧飒沓大致估算了一下,两个人保持目前的步伐全速前进的话,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在穿过有如肠道般七拐八绕的胡同小街之际,脑海里像过幻灯片一样反复闪动着林儿胡同那栋吞噬掉六条性命的二层小楼,窗沿两侧的斜置正三角形和箭头图案,没有指针的破表,以及周无疆他们围绕着这两幅神秘坐标图所揭示的锁龙井、菩提树等似怪非怪之物所展开的讨论和探查。
由于时间比较仓促,这两天才仅仅用手机跟附近那位颇不靠谱的探员兄弟联络过,完全没顾得上把菩提树的照片拿给机构帐下的植物学家看,也许是内心深处存着侥幸心理之故吧,以为不过是一棵长势旺盛的老树罢了,难道还能像荆棘岭上木仙庵里的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劲节十八公、杏仙那般成精成怪,硬逼着唐御弟跟杏树修炼成美女的杏仙女士婚配不成?结果却怎么都没料到,如今发生状况的,恰恰就在自认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菩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