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帅，我……”
    陆霄并不是要逃避责任，而是想个大家一个正确答案。
    可是那个正确答案在他手稍微松开一点后，立马的就躲到了穆未平的身后。
    “穆帅，我已经给霄哥说得很清楚。我意识到有可能会伤害唐宋的时候，脚上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量。就算踢在唐宋脚上，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可是，他偏要我出去对大家说，是我想对唐宋犯规，他只是踢唐宋挡了一脚……”
    穆未平摆了摆手，让余俊停下诉苦。
    “事情的具体过程，我会分析录像，也会请专业人士介入。但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想看到有人胁迫别人……”
    说着，穆未平的目光冷冷扫过陆霄。
    陆霄看看穆未平，又看看余俊，嘴角缓缓扬起，苦涩的笑了笑。
    看得出来，穆未平并不相信他。
    这是正常的。口说无凭，只要余俊不承认，陆霄就不可能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但这个余俊，这个陆霄当做兄弟的余俊，还倒打一耙，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更衣室外，皇家机械厂的骂声已经散去，但陆霄知道，事情没有结论之前，他们不会再把他当朋友。现在，这个室友，这个让陆霄最信任的人，也选择背叛他。
    陆霄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辽阔的草原上，举目四望，除了露着凶狠獠牙的恶狼，看不到任何同伴。他的呼喊，可是天地间也听不到任何回响。
    “穆帅，我不会逃避责任，任何处罚我都接受。这件事肯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的清白会得到证明。”
    陆霄说完后不再开口。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等。他已经等了五年，这次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临原市人民医院，唐宋的病床。
    皇家机械厂球员离开球场后，便整齐的聚到唐宋的病床前。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束花，寄托了他们期待唐宋尽快好起来的美好愿望。他们的神情肃穆，为唐宋的伤痛感同身受，也为刚从足协杯上被淘汰感到难以释怀。
    “我靠！”
    推着治疗仪器进来的李医生当场吓了一跳。
    “都给我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进行遗体告别呢。”
    作为一名医生，李医生在患者问题不严重的时候，并不忌讳这种玩笑。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唐宋从沉痛的氛围中反应过来，连忙将洁白的被子推到一边：“谁刚才还想把被子盖在我脸上来着？”
    “肯定不是我啦！”
    王大壮呵呵笑着，自以为聪明的暴露了。
    在队友摩拳擦掌中，王大壮赶紧转移话题。
    “医生，唐宋这到底啥病？”
    “左脚脚踝内侧韧带处扭伤。”李医生指挥护士给唐宋治疗，头也不抬的答到。
    “……”
    王大壮无语，觉得还是换个问题：“到底严不严重？”
    李医生一下就来气了：“你看看你，和我见过的病人一个样。总是自作聪明的想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到底叫啥，生怕我会骗他多花钱一样。结果说出来又完全不懂。直接问后一个问题不就行了吗？不严重，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行了。”
    “哦。”王大壮松了一口气。看李医生轻描淡写的样子，估计问题是不大。
    至于为啥脚踝受伤还得住院，王大壮不敢问，怕李医生又把那一摞书抱出来。
    李医生这次却主动解释：“我知道你肯定还得问为什么要住院。简单来说，就是我怕麻烦，这么多消炎活血生肌的仪器，我懒得随身携带去唐宋家里。”
    “这我倒是可以帮忙……”王大壮自告奋勇的说了一句，然后赶紧用手把嘴捂住。
    李医生白了他一眼。等治疗结束后，他拍了拍王大壮的肩膀。
    “帮我倒不用，不过以后你就留在医院，用你的肩膀帮唐宋上厕所吧。”
    “我的肩膀怎么帮他上厕所？”
    李医生走后，王大壮有点想不明白。在学校上厕所，大家都会互相开玩笑，说我帮你尿了就行。难不成这个笑话其实是真的，上厕所这种事真的能让别人代劳？
    这个想法其实很愚蠢，因为李医生不过是暗示王大壮用肩膀扶着唐宋去上厕所。然而李医生在王大壮眼中太过专业，每句话都是圣旨。他虽然怀疑，但又不得不冥思苦想是否真的合理。
    皇家机械厂球员也懒得管他，虽然他的确让病房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看来，剩下的联赛我没法上场了。”
    唐宋淡淡的笑着说。
    此时临原市业余联赛进行到了第十五轮，也就是说，还剩下三轮联赛要踢。按照一周一赛的节奏，唐宋最有可能的，也只是在最后一场比赛中登场。
    “放心吧，还有我们呢。”皇家机械厂球员异口同声的说。
    最后三轮，皇家机械厂要对阵临原重工，也要对阵临原乔牌。缺少唐宋无疑是九死一生。
    但他们不会让唐宋失望，肯定要将最后三场拿下，让皇家机械厂获得晋级大区赛的资格。然后等着唐宋回归，再次去和临原市之外的球队，竞争今年晋级乙级联赛的资格。
    “嗯。”
    唐宋点了点头，他其实不太相信这些队友。因为他不能上场，不只是代表少了一个核心，也代表着皇家机械厂少了一个可供调遣的球员。现在球队里只剩下十九名球员，如果再有意外，他们连每场比赛的大名单都凑不满。
    这些担忧，唐宋决定不说。不然别人用你行你上这种话反问，他现在还真上不了。
    大家见到唐宋没什么大问题，聊了一会儿后，便都觉得有点意兴阑珊。
    因为他们都突然发现没什么可聊。
    将近半年时间内，他们周末有联赛要踢，隔上几周他们还有足协杯要踢。为了保持状态，温良丞又采用了大范围的轮换。所以几乎每个球员，都得不断的提升自己，都得在每天想到这两项赛事。
    他们很忙，很愁，但很充实。
    这时，他们突然从足协杯上被淘汰，时间和脑袋里的空间，刹那间多出了不少。他们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他们的失落，只限于此，只限于少了事可做的糟糕感觉，而不是难过。
    因为他们在足协杯上，并没有留下遗憾。这支球队能冲到第四轮，就已经被媒体称作奇迹，他们还将这个战果扩大，变到了第六轮！
    没有人会难过，连他们的球迷都觉得皇家机械厂被淘汰并不是意外。球迷在赛后的泪水，是因为他们见证了球队被淘汰，见证了大家心里都有的预测在眼前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这场比赛，唯一难过的，应该是唐宋。
    第一次和陆霄正面交锋，赢了过程的唐宋，因为陆霄背弃誓言的选择，输掉了结果。
    第二次和陆霄正面交锋，唐宋……唐宋因为陆霄而直接倒在球场上。
    “其实你们不用怪陆霄。他并不是有意要踢我。”唐宋知道大家肯定在赛后找过陆霄的麻烦，心里也还在责怪陆霄，所以忍不住解释。
    看到大家表情没有变化，唐宋不得不补充道：“你们别以为这是我故意为陆霄开解，而是事实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没有陆霄……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唐宋有点苦恼。
    他不相信陆霄会对他做出这种事，然而赛后回放的过程，成了陆霄犯规的铁证。他越解释，别人就越会感动于他的大度和宽容，而不是原谅陆霄。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结果都是他踢在了你的脚踝上！”
    果然，安吉又怒不可遏，说出了皇家机械厂球员的心里话。
    因为在他们眼里，陆霄其他方面都可以信任，唯有和唐宋联系起来的时候，绝对不可信任！
    五年前的事历历在目，方小强还是那场比赛的直接参与者。不管陆霄对唐宋做出怎样过分的事，他们都不会怀疑。
    “没错！”王大壮狠狠的说：“你不是说过论迹不论心的吗？我们只看到他踢中了你的脚踝，这就足够了！”
    “你这个白痴啊……”唐宋用枕头将头埋住，“名人名言不过是一种为自己理论辩解的手段，你还当真了？这件事可以论心不论迹！”
    皇家机械厂球员集体摇头。
    不管唐宋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原谅陆霄，临原市的球迷也不会原谅陆霄。
    皇家机械厂从第六轮淘汰，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如果唐宋能够踢满全场，他们将会收获意料之外的结局——皇家机械厂晋级第七轮！
    奇迹之所以那么瞩目，是因为代表了梦想的高度。而陆霄踢伤唐宋，无疑是掐灭了他们的梦想。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唐宋抱怨之后，知道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得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公开对这件事发表观点，尽量让陆霄少受苛责。
    “你们走吧。”
    最后，唐宋懒洋洋的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独自坐在病床上，望着挂在窗户上的几片叶子。
    那些叶子被风吹着，仿佛随时都要凋落。
    “等到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也就该……呸，我怎么想这么晦气的东西！”突然想起《最后一片叶子》的唐宋赶紧呸了几次。
    这时，病房的门推开，唐宋最想见的那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