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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个挚爱的男人。
    他让我遗失爱与忠贞,
    这歌儿,
    也只为那苦苦的思念而唱。
    另一个人已取代了我,
    孤单至极,我无奈只得离去。
    ………
    他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就不再弹奏;他凝神,微微阖上眼,不做声地沉思了一会,才睁开眼:“应该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吧。”
    我点头,单手支腮,随口和他讲述了一遍,然后又用这里的语言说了歌谣的含义,再翻译过来就少了点味道;他的神色中有些淡淡的笑意,“你们女孩子就喜欢这种伤感的爱情故事……”
    不是我喜欢,是南小雪很喜欢。
    她相当爱听这首歌,总让我唱给她听,但我从没和她说过这首曲子的意思——她活得已经太忧郁了,歌谣本身够美好就行,再提具体的涵义就太虐心了诶。
    聊了会天后,我发现南御星懂的也不少。
    虽然是军校生,但意外的是,他在艺术造诣上也相当不错——毕竟是自精英教育成长的孩子,这些人从小到大应该是什么都要学习的。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举一反三也很开挂——比我这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天天在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上下功夫的人好多了;我能听的出来,人家都是扎实稳健一步步练习起来的。
    没有取巧,就是纯熟到精湛,毫无赘余的部分。
    唉……对比起我这个练两分钟就走神的渣渣……算了算了,还是咸鱼更让人快乐!
    我陪着他找了几首临界于两边之间的曲子,然后又趁着午后的阳光正好,给他梳了毛;见他离开后,我上楼看了看正陷于沉眠的南小雪。
    女仆昨天又为她换了一套柔软的棉被,这让她看起来像是睡在雪白的云团之中,苍白的面孔,若有似无的呼吸……
    我关上门,拿好钥匙,准备去最后一个仓库查阅看看。
    经过这些天的翻找,一些行迹隐蔽的事情也变得清晰起来;在最近的小半年里,那位四少爷南明河一直在暗地进行小笔的买卖,他从家里和外面收集和购买了很多奇怪的物件,然后交由外人处理;所以我在上一次就将这些信息传递了回去,那个寄生虫……应该就是他没错。
    算算时间,在南家我也待不了多久了。
    记录好最后一个,也只是拉个保险栓而已。
    路遇轮班女仆的时候,她说自己有点事,一时半会抽不出空,让我帮她拿回药;我正好顺道,就无不可地答应了。
    先去取了药,我走到北厢的仓库,确定没什么人在后,就开始登记货物——这里面的某些物品,最后可能都会作为交易赃物的取证,虽然繁琐,还是做完更好。我从e区查到了k区,带着那几包药材,拍照、和枭发给我的名单作对比。
    查着查着,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想起那条长长的尾巴,我笑了下,拿起那个瓷瓶装好的密封罐,来回翻弄打量——这是夏希经常要服用药物,听他的家庭医生西泽尔说,长鳞片的幻兽人必须常备这种粉状的滑粉,可以内服也能够外用,目的是为了维持在陆上干燥少水汽的气候,保护鳞片不轻易脱落。
    很娇贵吧,还是猫猫比较好养;只要注意吐球就行了!
    当然,晒干的稀有火蜥蜴为主要原料,造价自然是相当昂贵的;一般的有鳞幻兽人也只能通过经常泡水、或者注射抑制剂来保证健康的体态。这种东西,是只有在特殊的渠道才能买到的昂贵药材。
    话虽是如此,但少爷做派、见惯了好物的夏希自然是不会多珍惜,他不太喜欢吃这个,总是让我给他拍痱子粉一样拍好,弄得满床单都是,说是很苦——这样做其实非常浪费,因为外用比内服要耗费五倍左右的药品。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把这个东西放一点在伊莱的水杯里,看着他被苦到吐舌头,然后哈哈哈地拍着尾巴指着他大笑,继而就是兄弟混战。
    我拿起那罐滑粉,轻轻嗅了嗅,闻到熟悉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心;就又把它放了回去。
    虽然那两个家伙挺熊的,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他们有些可爱……毕竟骑蛇还挺好玩的。
    不过以后大概也见不到面了吧。
    将最后一个记录好后,我拿起大小姐的那几包药,关掉仓库的门,替换好新的监控内容,想着这个点的话,她也该醒了,待会……
    等一下!
    ………
    我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皱起眉头,我随便找了个长椅坐着,飞快地打开用精美纸袋包裹好的药材,其中有一包是莹黄色的珍珠状颗粒,女仆偶尔笑着和我抱怨每次煮药之前还要磨成粉,特别麻烦……
    ——干燥的、尤其相似的。
    我捻一些,放在鼻前闻了片刻……
    是和夏希的滑粉一模一样的味道!
    ——只是被其他药物熏染,多了许些混杂的气味,所以我之前闻到南姝雪的药,只觉得苦,从未察觉到它们的相近之处。
    怎么回事,她不是身体不好,所以时常会吃些补气的中药……那为什么要掺入这种……?
    她本人又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吃些什么东西吗?
    南家的人都是犬科动物,服用这种东西,应该是毫无意义的。
    我坐在那里,安静地想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把药材按照刚才的样子,一丝不苟地重新包好;决定等晚上再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鹭花的枝蔓摇晃,冬日的雪景从洋楼的门前就彻底消逝不见,只余下一丝寒意;皎洁的月光洒满墙头,淡粉的白蔷薇柔韧地缠绕住雕栏,长桌上精致花瓶插着花道大师的杰作,柔和的钢琴声自前厅响起,眉目清隽的薄衫青年坐在三角琴前演奏着舒朗的乐曲,而光着脚的少女则聚精会神地坐在轮椅上倾听着……
    我关掉手机,大致应付了完卫莫的日常信件,去厨房给他们二人各自倒了杯姜茶,一杯少糖,另一杯五克的剂量便可——太多了会影响第二天的精神,走回前厅,面带微笑地把茶饮递给正在交谈的兄妹。
    南御星又坐了半个小时,就拍了拍南姝雪的头顶,被我送到门口,和我道谢后就离开了。
    ………
    九点三十六分,女仆收拾好了客厅,南姝雪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由着女仆把她抱回床上休息,我又在楼上如日常般和她们闲聊、说笑;甚至还玩了会联机游戏。
    我推开门,少女恬静的面容如一朵盛年玫瑰般柔美;她长得和兄长很像,气质温柔,为人纯善,虽然总是生病,却从来不抱怨与此相关的任何经历,不舒服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忍受……
    我抚摸着这床新换的枕被,量了三分之一的稀释药剂,掀开她崭新的被子,然后直直地倒在她的双腿上。
    如白玉雕琢、却总是无力的腿渐渐变长、奇异的颜色散发着微微的光泽,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变化。
    细腻的鳞片从雪白的肉内一点一点地生长而出,然而,不光是腿部,连她的脸颊、脖子、双臂、甚至腹部都长出了这样的东西——青蓝色的异物,闪着诡异的色彩,就像是野兽派的艺术品;我听过这样的说法——那些并非幻兽人的人类,没有先天或者后天的幻术能力,但为了能够改变自己的模样,会专门服用类似的药剂,而其副作用——就是身体发生一些不可逆转的异变……
    ——床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难道不是南姝雪本尊吗?
    我紧紧地皱着眉,刚才听到的《月光奏鸣曲》好像仍然在耳边回响。
    正当我思索着各种可能的时候……
    闭着眼睛的少女,突然睁开了那双褐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第46章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 一瞬间头皮发麻, 紧张地浑身发冷——
    但那双眸子, 却不像平日一般有神, 而是仿若无机质的冰冷;淡褐的瞳仁和眼白交错,像是药物过敏的典型反应。
    过了片刻, 她又重新闭上了眼, 动作十分僵硬——好似有谁定好了闹钟, 时间一到, 就将其硬生生地关掉。
    一秒、两秒、三秒……
    我总算敢呼吸了。
    被她突然睁眼的惊魂吓的愣神了半天, 我眼看着那些发青的鳞片慢慢地消失, 光滑的肌肤重现,但那种临危的恐怖感还是制约着我的思考。我站在那里, 发了好一会的呆, 才默默地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床单上的东西:鳞片上的湿痕、摩擦带来的细小的碎屑, 还有粉末——这就是她每天都要换床单的缘由了。
    从背后到手腕,突然有种到处都微微发痒的感觉……身上起了一堆的鸡皮疙瘩: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和南姝雪睡在一起,现在想来……何止是细思极恐, 我简直要跪了好吗!
    妈呀——我不想上班了!也不想当特.务了!!我要回家!!!
    我轻轻地倒走着步子,小心翼翼地从南姝雪的房间里退了出去;关上罪恶的门扉后,我立刻转身飞奔, 不顾天色已晚, 对路过女仆的疑问也置若罔闻, 只是面无表情,拼了命地朝外跑!
    可怕可怕可怕!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跑到了南家的大门。我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地喘气,门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自然认识我,见我慌成这样,那张还略显稚嫩的面上带着好奇:“怎么啦,尤尤小姐?”
    我举起手,跑得气都喘不上来,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我要……我要回家!”
    “呃……”他抓了抓头,“黑眸里有些歉意,”抱歉哦,没有外出许可证,不能随便离开的。”
    “……”我苦着脸,忽然发现自己连外出的洋皮靴都没穿,一双小狗狗造型的棉拖还在脚上。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tat
    冷静了一会,意识到自己的突兀,我缓了缓,才慢慢地道:
    “我…我刚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看,我连拖鞋都没换,怎么可能想回家呢,哈哈……”
    他的手已经伸向了固电,见我展露笑容,才迟疑地跟着笑了笑,很有职业素养地问:“真的没关系吗?感觉尤尤小姐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废话,老娘当然害怕!老娘快要吓得尿裤了了!
    我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跑一跑锻炼身体,可能跑得太累,脑子就跟不上舌头……您看,”我揉揉额角,“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就这样,您就当今晚没见过我,我回去了……”
    想了想,我又转回身,多说了一句,“晚好。”
    “晚好。”黑发的小伙子大概也是被我这一套一套的给弄懵了,他眨巴着眼睛,“尤尤小姐,祝您今晚好梦!”
    不……我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迎着寒冷的夜风往回走;任务都做到这里,缩头乌龟是绝对不能当的,再说,不就是鳞片嘛——我之前晚上睡觉还经常被夏希的尾巴,缠得一晚上的梦里都是滑溜溜的蛇呢……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不如说,我应该高兴的;不仅找到了寄生虫的嫌疑对象,又多了一个值得观察的存在,说不定能继续涨工资涨资历……我不怕!
    我不停地用自我心理暗示自己,这效果还不错;因为距离小洋楼一百米的时候,我的双腿还在发颤,可这会,它已经不抖了。
    我决定,要用坚定信念的科学,战胜那些牛鬼蛇神——说好了建国后不能成精的!
    起初,在听到谢菲先生说那些之前的夜莺、几乎没留过两个星期以上就被送走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自己或许连留下来都没有那么简单,更别想向枭提供信息了。
    为此,我做了个冒险的行动——
    我用最便捷的途径、接触到了第一个我能挨边的人,那位年轻的管家。
    当时是想着反正我也不吃亏,要是能借此走好第一步棋子就更方便了。而等来到这里后,我就发现那样做其实没什么必要;虽然弄不懂之前那些夜莺被送走、而我依然留下会不会和这个冒险的行为有关,但南姝雪的温柔让人不认为她会耍大小姐的脾气,而且她居然那么喜欢我。——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当然,长这么大,也没几个人真心讨厌过我的。
    而在这里,荷尔蒙的力量更加强大——这也是谢菲愿意信任一介新人的原因吧。
    事实上,就算没有那位新管家的“帮助”,在这个只有小辈在住的南家,探寻一些事情,也不会太大的难度,只不过进展要慢一些而已。
    更别提,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的多半只有南大小姐一个人,其他孩子则都在上学;而大人基本没空理睬他们的小打小闹,过分了也只是送回学校反省而已。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天然的身份优势,让我耽于自己的乐趣,便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多本该发现的事实——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地待到现在、南姝雪的病又是怎么回事、她和夏希一些很接近的特征……甚至经历过今天的事情后,我突然回想起之前南小雪和南明河的小矛盾,后者我明明没能再见到几回、为什么他的东西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如果南姝雪并非本人的话,她对南御星的亲密态度也太过自然和熟悉了,这并不合理。而这些照顾她许久的女仆也一直从未发现过什么;如果谢菲先生说过的话属实,那么很可能,南家就不止有一个寄生虫——他说那些贩卖集团只会派幻兽人来这种家族进行替换求稳……但我觉得,那么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她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