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解释，孙老板起初有点不悦，在电话那头哎呀、哎呀的貌似埋怨了好久。
    可我这不停地给他道歉，而且接下来的流程还需要我帮他办，让他又不好说我什么。
    毕竟在他看来，此时的他，这是在求人办事儿，求着人家单位投资，即使是他在满心不愿意，那也不能把关系搞僵吧？
    哎呀了良久过后，孙老板叹了口气，强颜欢笑的说：
    “呵呵，这都正常，好事儿多磨嘛。对了，小刘啊，我还得麻烦你个事儿，我对你们这行确实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到底该找什么样的评估公司合适。你看，要不咱这样，你帮我推荐一家评估机构，反正咱们这就是走个流程的事儿，让那帮老外满意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在跟他绕圈，帮孙老板推荐了八家资质不错的评估机构，并向他介绍了一下这几家评估机构的特点，以及其出具的评估报告在这次项目之后，还能在哪儿些方面使用。
    可能是我说的过于专业，孙老板听的似懂非懂的，他很歉意的追问：
    “小刘...呵呵，不好意思啊，你说那些我真听不懂。你看这样吧，你就说我到底该去哪一家就行了，例如你们指定单位什么的。”孙老板试探着问
    我闻言，在心中暗骂自己无耻的同时，又跟他解释着说；
    “孙总，我真不能跟您说具体去哪儿一家，而且我们这也没有什么指定单位的，只要是资质上满足条件就行。至于推荐的这几家评估机构吧，资质上都够，具体去哪一家，还是需要您自己去选择。”
    “啊？这是为什么啊？推荐一家不行吗？”孙老板疑惑的问
    “孙总，真不好意思，我是真不能跟您说具体去哪一家。我们内部对于材料准备上是有规定的，工作人员帮客户推荐、推荐几家机构倒是可以，但严禁提出去某一家机构，或者说哪儿哪儿是指定单位。公司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预防我们工作人员与评估机构进行暗箱操作，然后出现为了项目的完成，在评估报告上有失公允的问题。您也知道，这份评估报告对于合作项目中的利益划分很重要，作为项目的具体负责人，我这不得不避嫌。”
    我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既撇清了自己与评估机构的关系，让孙老板打消了我在里面有某种利益联系的疑问，又恰到好处的暗示了评估报告的重要性。
    孙老板听的很满意，在连声说好、又说了一大通感谢之类的话之后，便兴高采烈的挂断了电话，说是找评估公司联系去。
    孙老板的举动让我一阵摇头苦笑。这家伙还不知道，他无论联系我推荐的哪一家机构，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那八家评估机构都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单位，甚至其中两家机构的幕后老板，就是吴迪本人。
    苦笑的同时，我又不由得感叹起自己这几年的变化。说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连我自己都感觉到陌生了。
    如今的我，为了金钱、为了利益，为了所谓的成功，或者说为了在这个阶级固化的时代向那操蛋的命运说不！我居然变得不顾一切，甚至忘却了自己曾经那份浪子回头的理想。
    我不知道是社会的现实与残酷改变了我？还是我本身就是一个现实而残酷的人？
    或许，时间会给我答案。
    然而在时间没有给我答案之前，孙老板却在两个月以后给了我一份我内心最不愿面对的答案。
    他先是在我的指引下做了一份很“漂亮”的评估报告，然后又做了可行性分析报告、年度财务报告、法律意见书，以及英文版与法文版的项目翻译....
    当然，由于所谓“资质”的原因，其费用都是远超市场价一倍以上的，而这一些列“报告”下来，孙老板花了90多万。
    钱是花了，报告也做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没看错，确实没有然后了！因为这所谓的投资项目，除了极个别商机巨大的项目公司会投资以外，其余的大多是就是个狗咬吹泡的圈套，例如孙老板这个项目。
    折腾到最后，吴迪除了一句不符合我公司投资标准外，根本就不会投资给孙老板哪怕是一毛钱。
    而公司安排我们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孙老板花钱做点材料，然后好和资产评估公司、会计公司、律师事务所、咨询公司、翻译公司等有合作关系的机构，一块去赚取报告相关的费用。
    利益划分四六开，我们公司分60%，几家合作单位分40%。
    不要觉得分赃不均，其实这个分法很合理，因为按照承担风险的比例，我们相对于出了报告就当“甩手掌柜”的合作单位来说，自然要分的多一些。
    说到风险，无外乎就是有可能会面临民事诉讼等麻烦。
    这不难理解，毕竟花了这么多钱，可结果却搞成这个样子，换谁谁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孙老板当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了，当即就向法院起诉。
    然而孙老板没想到是，法院最后判决的结果却是：
    按照双方协议的实质内容，甲方普米斯投资有限公司是向乙方孙老板提出了投资意向没错，但协议中并没有甲方必须向乙方投资的约定条款，而乙方在项目流产过程中所产生的损失，甲方自然也就没有相应的义务。
    看着判决结果，孙老板泄了气，但不甘心的他，还是去警局报案说自己遭到诈骗。
    然后警局经侦部门经过一番细致调查，得出的结论却是：
    在过去两年的业务往来当中，普米斯方面共计进行实际项目投资17次，虽然实际投资项目不足其投资意向的百分之五，但投资总金额共计超过3500万。上述种种迹象表明，普米斯投资有限公司虽然在投资业务上相对其它同行企业严谨，但并无商业诈骗的犯罪行为，最后决定不予立案。
    此时的孙老板彻底傻眼了，明明被坑了90多万，但因为吴迪钻了法律的空子，最后却落了个警察不抓、法院不判的结果。
    这上哪说理去？此时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的孙老板，无奈将矛头又对准了我，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要我给他一个说法。
    可我能给他什么说法？虽然我也是参与者，而且还分了两万多块钱的提成，可我一个小小的项目助理，我连经理都不是，我能给他个屁的说法？
    最关键的是，我早早的就把自己与几家合作单位撇清了关系，孙老板反复纠缠了几次也无可奈何。
    在孙老板最后一次跟我通话时骂了句娘，又自认倒霉的挂了电话之后，他从此就再也没有与我联系。
    那次和孙老板通话结束后，我看着天花板愣了好半晌。我知道，作为吴迪狗腿子兼帮凶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让我向成功更近了一步。可这给我的感觉却很不好，因为这让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