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依依被我问的愣住了,低头想了想一回儿后,逐渐明白了我的意思,神态也放松了不少。她笑盈盈的说: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说的对吧。”
“嗯...呵呵,你以后不要这样子了。依依,跟你说句实话,除了你之外,我在这个公司没有什么贴己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还能够像以前一样,仍然以朋友身份去处理工作,好吗?”
丁依依掩着嘴笑了,缓步走到桌子前,半伏下身子近距离的盯着我看了好久,半开玩笑的说:
“怎么了?身居高位,感觉到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了?呵呵,孤单寂寞冷,要不要姐姐安慰安慰啊?”
我拿起办公桌上的笔,轻敲了下丁依依的额头,自嘲的说:
“好吧,我错了,你还是恢复刚才的状态吧。呵呵”
丁依依佯装嗔怒的轻哼了一声,笑道:
“才不呢,装小鹌鹑累死了!呵呵,刘东,其实你的心里想什么我懂,年纪轻轻的就爬上了高位,感觉自己根基不稳,需要有可靠的人帮你留意很多事儿,免得一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嗯...作为朋友呢,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赶紧离开,这里真的不适合你。”
“嗯,我知道,谢了。”
“谢个屁,好朋友还说谢谢。”丁依依抓起我刚才轻敲她额头的笔,给我也给来了一下后,轻笑着说
揉着额头,看着丁依依扭动腰肢离开的背影,我欣慰的点上了一支雪茄,惬意的吸着。
丁依依说的没错,高处不胜寒,尤其对我这个在公司毫无根基的人来说。
我之所以调她过来,就如她所说的一样,此时的我,身边真的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
与我关系交好,且又八面玲珑能处理好各部门协调工作的她,自然是我的不二人选。
而最为关键的是,丁依依这个女孩子没有什么野心,我即不用担心她为了上位从我背后来一刀,又可以放心的交给她很多事情做。
想着想着,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了提示音,拿起来一看,是备忘录的事件提醒,对话框里写着“老婆飞机”四个小字。
汗啊,工作太忙了,差点将去机场接孙静的事儿忘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孙静搭乘的乌鲁木齐至北京的航班就要抵达了。
我赶忙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跟丁依依交代了几句,便兴匆匆的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机场。
车是公司给配的,按照中高层管理人员标准,我所配备的车是一辆行政版的奥迪a6,九成新,状态很是不错。
这车虽然算不上豪车,而且也不是我的个人财产,但开着它的时候,尤其是出入地下停车场时,每每看到停车场管理员对我那羡慕的眼神,我那颗虚荣的心,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点点小满足。
今天也不例外,离停车场出口老远,我就骚包的按了按喇叭,然后掏出来一张停车卡,准备在值班岗亭处刷卡离开。
可当我将车子开到值班岗亭准备刷卡离开时,我伸出的手,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停在半空,举了很久也刷不下去。
略显杂乱的岗亭,一个穿着破旧制服的瘦小男人坐在那里。男人的头发很蓬乱,泛着油光的黝黑面孔上挂满了倦容,正拿着一只满是茶渍的罐头瓶喝着茶水。
那熟悉的面孔,那疲惫的尊荣,看得我眼圈泛起了一抹心酸的晶莹。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兄弟,我最好最好的战友,如今会落魄到这幅田地。
往事的一幕幕,一瞬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酒后追捕歹徒的肮脏小巷,我们被流氓围住后如疯狮一般挥舞垃圾桶的硬汉...
猪场外,一起看着天边的绯红,酒醉的他,说那绯红像女人的腰带...
不忍我孤身搏命,用板凳将我砸倒,而后哭的像个孩子似的那个兄弟...
离别时,不舍分别的他,在连队门口那个将我紧紧抱起,哭喊着自己再也见不到我了,然后又被我一句北京相聚的约定而破涕为笑...
我想张口跟他说些什么,可火辣辣的喉咙却紧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僵硬的愣在那里,直到阔别五年的他,低着头,低低的说:
“对不起,先生,请您刷卡离开,麻烦您配合一下,不要堵在出口影响其他车辆。”
我没有回答,而我的无言,也终于让麻子抬起了头,当他看到我的这一刻,就如同我看到他一样,整个人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哪里。
“你大爷,麻子!我特么一直在找你,说好的北京再见,咱们说好的.....说好的,卧槽....兄弟.....兄弟....兄弟.....你看着我,特么是我啊...兄弟....”
与麻子多年未见的我,激动的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汩汩而行。
这一声声呼唤,这一声声兄弟,让麻子将头埋得更低了。他咬着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大赖.....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在找我,还给我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可我....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没脸见....我怕...我....”
这一刻,我什么都懂了,懂得很心酸,却又怒不可遏。
我冲出了车子,冲进了岗亭,一拳捣在他那黝黑的脸上,又一把紧紧的抱住了他,大声的吼着:
“麻子,咱们是兄弟,咱们是兄弟啊!你忘了吗?麻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个白痴,无论贫贱还是富贵,咱们都是在戈壁中摸爬滚打的兄弟!”
麻子被我吼得浑身颤抖,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想的有多么的愚蠢。我们是什么样兄弟?不说是过命的兄弟,那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手足。这种友情,能是那种有钱是兄弟,没钱是路人的虚伪友情能可以比拟的吗?
愧疚中的小麻子将头埋的更低了,过了良久,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抖动着嘴角的头,望向我哽咽着说:
“兄弟....对不起.....我错了.....”
小麻子那如小孩子做错事般委屈的模样,看的我心中一暖。呵呵,麻子这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是当年那副样子,一点都没变。
“好了麻子,什么也别说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去机场接你弟妹,然后我们今天好好聚聚。”
“嗯....好...我叫人替一下班,咱接弟妹去....呵呵,接弟妹去....”
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我与阔别五年的麻子聊了很久,而我也在交谈中,真正得知他现在的窘境。退伍后的麻子,像大多数农村出身的退伍老兵一样,从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变成了无人问津,甚至被遗忘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