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的事儿,这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寒暄过后,徐刚又解开了另一个黑色口袋,一把推到我面前说道:
“阿东,兄弟在你的地头上没守规矩,多有得罪了。刚才我跟吴老板也说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人,我服,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大晚上的,你跟弟兄们本应该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结果为了我这事儿劳心劳力。没别的,这里有三十万,算是我请兄弟们喝酒。你要是瞧得起我,认我这个朋友,就把这钱收下。钱虽然不多,但这是兄弟的一片心意。”
徐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我觉得他拿的有点多,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吴迪还在场的情况下,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总不能说:兄弟,你这给太多了,你块拿回去点,十万就行!
如果那样的话,在吴迪那里,显得我有些吃里扒外的嫌疑。
接过钱,一阵寒暄,然后在说些没营养的场面话是免不了的,即使是我跟徐刚都有很多话要说,可这个场合,我俩也只能说这些。
事儿,就这么结了。至于徐刚带着几个手下回去,该怎么跟他老板交代。我并不知情,他也不可能对我说。
但我估计,秦勇不会让他太好过,一顿臭骂甚至几个嘴巴,这肯定是免不了的。
可我除了一声叹息外,我又能如何呢?没办法,跟着人家混饭吃,做不好事儿被收拾,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挨收拾正常,可同时我又很疑惑。徐刚这么个底层小头目,哪来的这么多钱?
明明40万就能摆平的事儿,这哥们掏九十万!就算是这里有给我面子的成分,可这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我的面子有这么值钱吗?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的面子能值50万?想想都够扯淡的。
这件事儿一直让我很疑惑,直到后来,当我与徐刚混的熟了我才知道。
他多掏这50万,给我面子是一方面原因,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但主要原因是,徐刚这老小子,还真是“不差钱”,给兄弟个面子,花个几十万在他那根本不算什么。
徐刚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当时仍然很惊讶的,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阔气。
我问他,现在你们出来混的,都这么有钱了吗?
徐刚神秘一笑的跟我说:我们澳门的道上兄弟,不一定是全世界最牛b的,但一定是全世界最有钱的。
我问他:为什么?
徐刚只对我说出了三个字:叠码仔!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说起叠码制度,这可以说是澳门独创的一种博彩中介的运作模式,而那些从事博彩中介工作的人员,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叠码仔”。
说起了“叠码仔”的工作并不复杂,只需寻找赌客客源、鼓励赌客到赌场博彩、令赌场增加博彩收益,然后自己从中获取佣金。
而深究起叠码制度的历史,其实早在澳门博彩业成立时已存在,但并不普遍。
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中叶,随着博彩业的发展,博彩公司为了要寻找更多赌客客源,“叠码仔”角色的重要作用才突显出来。于是,叠码制度便大行其道,隐隐成为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据这几年的统计,澳门博彩业纯收入的分配比例如下:40%的收入缴税,40%的收入付给中介人即“叠码仔”,其余20%归公司所有。
如果说单纯从利益来看,“叠码仔”这个群体相对于博彩公司而言,他们更像是赌场的经营者或者说核心。而博彩公司,实质上更像是个提供牌照与场地的包租公。
博彩业的抽成,已经让叠码仔赚的肥的流油了,可他们来钱的门路却不仅仅是赌场内的抽成,有时还会转介赌客贷款以获得利益,也就是所谓的高利贷。至于其中的利润嘛....你懂得。
看到这里有人要问了,这么赚钱的行当,那从业者还不得如过江之鲫?
如果这么想,那你就错了,且大错特错,因为从业者并不多,且从业者大多是受控于一些“有力人士”的管理。
这不难理解,如此赚钱的行当,活脱脱就是一块唐僧肉,谁看了不想吃一口?一番争夺过后,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圈子,进而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垄断。
很巧合的是,徐刚的老板秦勇,他就是其中之一位“有力人士”的马仔。那么徐刚呢?呵呵,他自然就是那位“有力人士”马仔的马仔。
但即使是马仔的马仔,徐刚手底下也管理者一大票的叠码仔为其赚钱。而他每月除了给自己老板、以及老板的老板交的上贡钱,余下的那部分利润也是相当可观,让其收入远超其他地区的社团小头目二十倍不止。
所以,徐刚是真不差钱。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我,并不了解徐刚如此有钱的原因,只知道这哥们很义气,感觉这哥们值得一交。
徐刚走后,我把他留在桌子上30万递给肥龙,跟他说拿着这些钱带兄弟们去好好玩玩,今晚上花剩下的,你就看着给弟兄们分了。
可肥龙却说什么也不肯接,推脱间,还瓮声瓮气的跟我说:
“东哥,我们过来帮你撑场子,这可全是我们大哥....宇哥的意思!这钱我真不能收,我要是收下了,等回去了大哥非得骂我不可!再说了,你跟宇哥是什么关系?那就跟他亲弟弟一样!我们帮东哥你办点事儿,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一听,这哪能行啊?这么多人跑一趟,哪能让人家白给我出力?可我拎着一袋子钱,往肥龙怀里塞了几次,这货就是不肯接。
可能是这30万的现金有点沉,而朔料带子又薄的很,三推两推的,就听哗啦一声,袋子破了一个洞,几摞百元大钞劈了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钱,肥龙站在那不说话了,脸刷的红了,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本来嘛,人家给你钱,你这连撕吧带推的死活不要,最后还把钱弄到了地上。这不跟敬你一杯酒,你丫不喝直接给倒地上一样吗?打人脸呢这是。
当然,我肯定是不会这样想的,肥龙这兄弟我了解,实诚人,对我也没的说。可为了让他把钱收下,我仍然装作不悦的说:
“怎么着肥龙?宇哥是你大哥,我就不是你兄弟了?当年咱们在新疆一起跟a国人干的时候,奥迪亚握着手雷你都敢往上扑,怎么这一袋子钱就把你吓住了?它是能爆炸啊?还是咬人啊?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当我是兄弟,我给你的你就拿着,听话!”
这一顿抢白下,肥龙的脸更红了,机械般的结果我递给他的钱袋子,傻笑着说:
“嘿嘿....不咬人,不爆炸,谢谢东哥,嘿嘿....谢谢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