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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并没有等太久,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动静。即便元婴已经被捏碎,容瓶儿那具被她自己抛弃的身体居然再一次动了起来。
    “公子……公子救我。”她已经恢复了成了原来的面目,艰难地拖着破碎的丹田向向着凌韶的方向爬了几步,即便她确实有秘法能暂时通过肉身续命,元婴破碎之后看上去也并不能持久,“毒……公子……我知道你,你……你是望花涧的花主韶,公子……救救我……”
    “既然你知道我是望花涧的主人,就该知道另一件事情。”凌韶回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破败的人形,“我讨厌‘花主’这个称呼,更讨厌陌生人这么喊我。望花涧从不随意救人,何况是你这种废物。”
    “我告诉你……告诉你……”容瓶儿努力地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凌韶,“‘遗恨’……我找到遗恨的方位了,你救我……我告诉你在哪儿……其他三个护法……也在这里,你可以,抢……”
    “遗恨?缠身狱的至宝的方位,就这么卖给我一个外人。”凌韶没有避开避开了容瓶儿伸出来的手,连一个惯常带着的轻蔑的笑容都没有施舍给她,“真大方呢,容护法。不过也难怪,等我救了你拿了遗恨,你再去跟其他人说,是我毒宗望花涧不仁不义抢走了你们缠身狱的东西,这样八成会被杀死在魔境中的大概就是我了。”
    沾血的手终于抓住了凌韶的靴子,腐败的纹理如同花叶一样瞬间从她手指和靴子接触的地方绽放开来。容瓶儿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只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然而很快,那腐败就一路延伸到了喉咙,夺去了她未尽的声音。
    “主子。”一道漆黑的人影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凌韶身旁,“要清理这里么?”
    “清理了吧。”凌韶皱了皱眉毛,“靖阳城内怎么样?”
    “刚刚联络过,保护少主的人说怀月陵对外谎称,一切正常,少主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但玄山四弟子察觉到了不对,几次想要和怀月陵交涉,目前都被挡回去了。”
    这浑身裹着黑布的人提起“少主”的时候,语气比对凌韶说话更加尊敬,甚至听得出有些虔诚。
    凌韶叹了口气:“重儿是不如青洲心细,这也就是养在玄山了,要是当初真的落进缠身狱,大概是活不到这么大。”
    “主人,接下来怎么办?”
    “把剩下三个护法找出来。”凌韶微微皱起了眉毛,“缠身狱的风主煌姬,得弄清楚她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自持~三鞠躬!
    ——
    殷梓:你到底还有多少马甲?
    凌韶:这世上说不定其实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我捏脸假扮的x
    ——
    凌韶:绝影峰之变入魔的……那就是我呀!这个师侄居然一直这么挂念没怎么见过面的我!这感天动地叔侄情谊!我感动了!
    商晏:(……我真的不好意思打断你,但是她大概不在说你。)
    第23章
    离开容瓶儿的别院之后,殷梓才注意到周围的魔气比先前更加浓厚了一点。
    殷梓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看过关于钟桀魔祖的书。西陵易氏并不自认正道或是魔道,所以易家藏书应有尽有,在那些书里,钟桀魔祖是渡劫成了真魔的,即便最终身死道消的,他也是下云十六州唯一一位真魔。
    在传说中,下云十六州本是荒陆,是有仙人发现此陆孕育有龙脉,这才从海的另一边不知何处带来了载人的船只,让人们在此繁衍生息。然而那位仙人并没有久留于此,很快就离去了,自那之后,下云十六州便再也没有渡劫成仙的道修,而书里写过的真魔也只有那一位。
    殷梓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她的记忆里,还在易家的时候,她总是听到有人说,一定要努力修炼,等到成仙了就可以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渡海离去,去看看海的外面无尽的世界,或许也能找到他们的来处。
    在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里,在那些修真典籍里,都无数次重复过,渡劫之后便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然而在这一刻之前,殷梓对那句话总是半信半疑的,毕竟一件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书里怎么说都是对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这句话半点没有虚假。
    这甚至不是钟桀魔祖本尊再临下云,只不过是身死道消数十万年的钟桀魔祖曾经用过的两把佩剑其中之一现世,整个魔境就仿佛为了迎接这把剑而活起来了一般,不断地躁动着。
    殷梓手里还剩下一条寻人的墨线,然而这条墨线指向的方位却在持续变动着,就似乎龙粼粼正在以和殷梓相当的速度不断移动。殷梓背着易无双,不耐地皱了皱眉毛,挥剑劈开一大片森林,继续向前走。
    先前凌韶送给她的玉笛上缓缓传来温润的灵气,快速修复着她冲破禁止带来的反噬,然而即便如此,殷梓现在的状况也并不好受。所幸来这里之前几天,因为唐青洲不断的啰嗦,殷梓和易无双也生了一些疑虑,干脆动了点手脚把禁制弄得松动了一点,不然现在情况只怕更糟。
    “殷师姐!”肖阮的声音拉回了殷梓的神智,她停下脚步,一转头正看到一团金光向着自己扑来,“快进来这里!”
    殷梓愣了一下,才看清金光里的人:“粼粼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空怀手里虚握着一朵半透明的莲花,向前走了两步,一直到金光把殷梓也罩了进来。殷梓瞬间察觉到一阵轻松,就像是从一滩沼泽里浮出水面一样,甚至有一股宛如回到母胎一般言喻的暖意从骨头深处沁了出来,几乎让她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她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再问了一次:“你们遇见粼粼了么?”
    萧离离立刻摇头:“我们没见到他们。山崩的时候,我只看到齐师兄在半空中接住了她,然后摔向了另外一边。不过师兄一直说齐渊师兄很厉害,让我们不要担心。”
    陆舫原本正在打量全身都被魔气缠绕的易无双,听到最后一句嘴角抽了一下:“殷师妹,易师弟看上去……伤得不轻,我们在这附近找到一个还算安全的山洞,你把他放下休息一会儿,空怀小师傅举着的这朵九叶莲是空蝉寺的镇寺至宝,能将魔气隔绝在外,让易师弟休息一会儿吧。”
    “就是就是,空怀小师傅一直说要赶紧找到易师兄呢。”萧离离赶紧过来帮忙扶住易无双,“现在总算是找到了,安心多了。”
    殷梓狐疑地看了空怀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跟着他们走到山洞里,把易无双平放到铺着的草叶上。空怀坐到了他旁边,并没有翻动衣服检查伤势,只低声地念着什么经文,很快易无双因为痛苦而紧紧皱着的眉毛放松了下来,似乎是安静地睡了。
    殷梓终于放心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把凌韶之前给的玉笛放到了易无双手里,然后稍微退开一些靠着墙壁坐下了。意识因为一路的颠簸早已经疲惫不堪,九叶莲花的光芒包裹着身体,让她的意识逐渐放松甚至开始模糊。其他几个人在洞口处忙着修复隐蔽的术式,在洞穴深处的一片金光中,已经不甚清晰的视野里,她只能看到空怀单薄却笔直的背影,一直守在易无双的旁侧。
    没有什么比空蝉寺的佛法更加克制魔气,等殷梓恢复精神的时候,从易无双身上已经不再有魔气传出来了。之前凌韶给的药药效也发挥了大半,看上去是终于稳定了下来。
    殷梓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了坐在易无双旁边的少年,他的侧脸在一片金光中显得有些模糊,恍惚有些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
    “连阙。”
    这一声听上去并不确定,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空怀口中的经文因此而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了下去。
    殷梓没有再开口,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刚才那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觉一样,很快消散在了洞穴的深处。
    “你去哪儿?”陆舫两步追了上来,“你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出去?”
    “我得去找粼粼。”殷梓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陆舫也跟着踏出了金光的范围:“你这一路过来,见过其他人么?尤其是修为低的魔修。”
    “什么意思。”殷梓听着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停下了脚步。
    “那些低修为的魔修,现在就和魔物差不多。体内的魔气沸腾起来控制了神智,彻底发了狂,就算是修为高的,我也不敢说他们完全没受影响。”陆舫言简意赅地这么说道,“外面太危险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离开。”
    “你要拦我?”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跟你一起去。”陆舫握了剑柄,“放心,我有办法抵御魔气。你要去找你那个小师妹对吧,我好歹也是从那个方向一路过来,稍微知道一点情况。”
    殷梓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你放心这里?”
    “无双小公子应该快醒了,我猜无双小公子大概很强。而且离离虽然看着不靠谱,其实并不弱。”陆舫挑了挑眉毛,“魔境之中,没有比九叶莲花的所在更加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易家两位公子在这里,怎么想都不会出事。”
    “偷听可真是个正人君子的作为啊。”殷梓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挑了挑眉毛,这么说着,转身就窜了出去。
    “耳聪目明,天生的,改不了。”陆舫对这嘲讽丝毫不以为然,飞快地跟了上去,花了一会儿时间才追上殷梓,“不过你是不是强行冲破了修为禁制?我还没来得及完全禁制,现在看不出你的真实修为,你是金丹巅峰?”
    “元婴巅峰。”殷梓没隐瞒。
    陆舫第一反应是想笑,等他意识到殷梓不在说笑的时候,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现在大多数修真门派,大多也就一两个个洞虚加上两只手能数得过来的元婴,要是落魄一点,几个元婴就可以撑得起一个门派。而殷梓不过是个刚刚下山历练的新一代弟子,居然有元婴巅峰,这要是个玩笑的话也实在不能算个小玩笑。
    最初的震惊消退之后,陆舫才用力吐了口气:“所以那当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殷梓侧过头,一剑从陆舫前方斩下,一团从高处蠕动着下落的魔物在剑气中迸裂开去,差点溅到陆舫头上。
    陆舫好不容易躲开那些魔物身上的肉块,克制了一下糟心的表情:“传闻里说,西陵易氏无双小公子,九岁筑基,十一岁半筑基巅峰。”
    “是真的。”殷梓好脾气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两眼,“无双离开易家也六十多年了,我不知道你对无双的传闻念念不忘。”
    “这真的是难免的。”陆舫歪了歪嘴角,“我那会儿比较皮,刚筑基中期,师父一天到晚跟我念叨十遍,听说西陵那边易家无双小公子十一岁半就筑基了,我再不努力就要看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修为超过我了之类之类。放心吧,我没因此而打算图谋不轨,就是……假如你被人一天念叨十遍念叨个一年半载,保证你也对这个名字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殷梓:“……”
    “不过你们才八十多岁啊,这就元婴巅峰了?”陆舫目光不住地绕着殷梓转,似乎一定要看出一点什么不同来,“虽然听说过西陵易氏的人天分都很高,但是我确实没想过这么高……”
    “西陵易氏的人……哈,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认出无双之后,没有追问为什么你从来没听说过无双小公子有个姐姐的人。”殷梓终于不堪其扰,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来,微微地笑,“我刚才一直在想,陆师兄究竟是城府太深,还是太不拘于世俗。”
    陆舫愣了一下,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咦,无双小公子没有姐姐么?那时候我确实是追着小姑娘跑的年纪,但是我一听到‘易无双’这三个字就烦,真的没想过打听他有没有姐妹。”
    “……”殷梓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一时被觉得荒唐好笑,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不过陆师兄现在破开禁制的话是什么修为?我想陆师兄天资过人,也不会太差。”
    陆舫嘴角抽了抽:“……元婴初期,我已经一百四十七岁了。”
    殷梓摇了摇头:“那陆师兄几岁入的仙门开始修仙的?”
    “十四。”陆舫回忆了一阵,“在长剑门应该不算晚。”
    “那陆师兄,你猜我什么时候开始修仙的?”殷梓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并真的没有等陆舫去猜,“在母胎里,易家心法,有让孕妇用来给胎儿锻体的。”
    陆舫一时语塞,愣是半晌没说得出话来。
    “有魔物来了。”殷梓停下了步子,拔出剑来,“先对付魔物吧。”
    作者有话说:殷梓:你知道你输在哪儿么?
    陆舫:起跑线上?
    殷梓:不,我抢跑了。
    第24章
    魔气沸腾到这种程度,别说是修为低的正派修士,就算是魔修,也绝对不好过。
    袭征满脑子还是先前那个少女握剑的姿势,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血液在发热。
    “商晏……你还活着啊商晏。”他闻到了从喉咙里传来的血腥气,不过他没有管,依然坐在那个山洞之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地面上两具尸体,一直到从尸体的切面上找到了切断脊椎骨时候角度不够准确而留下瑕疵——
    这到底不是商晏切下的伤口,他的剑法远比这要更加精妙,也绝不可能留下这种瑕疵。
    袭征终于从魔怔中惊醒过来,一时有些恍惚,不记得自己在这洞穴中站了多久。他伸手点了把火,把两个下属的尸体点燃,这两个人是上个月才从另一位护法颜思思手下调过来的,跟他时间不长当然也算不上多亲近,不过袭征还是动手把他们落在旁边、已经破碎的法宝,打算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
    他把山洞里的一切收拾妥当,走到洞穴门口。昏暗的魔境中,风徐徐地吹在脸上,先前那种血液翻涌的感觉却并没有因此散去,甚至还在攀升——
    不,这不对劲。
    袭征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是因为再见商晏的剑法而魔气沸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发现魔气不知何时已经冲开了衣襟,微弱的光亮中,他看到那九条应该早已经圆融稳定的魔纹像是活过来一样疯狂地扭曲着,从左胸一直蔓延到了肩膀和腹部,仿佛要将他整个儿吞噬下去。
    袭征努力压下了体内的翻滚的气息,从山崖上一跃而下。本该在山下等他的几个心腹属下早已经失去了踪影,地面上足迹血迹散乱一片,甚至还留着一只断手,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体崩裂的巨响阻止了他继续寻找其他人的去向,袭征用魔气撑起了一面罩子,眼睁睁地看着山上飞出来的碎石把那些痕迹统统毁得一点都不剩。
    “容瓶儿——”他从山崩的波动中感觉到了一丝牵动着魔气的阵法,因而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来。缠身狱的四位护法这次全都出动了,容瓶儿一个阵修本就是这魔境的常客,这次又是是最早来的,占尽了天时地利,然而却是四位护法中修为最低的,风主亲口说这样也算公平,因此谁都不曾有异议。
    不过刚才这一下山崩,要说容瓶儿不知道他在山上,袭征绝对不会信。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杀意就一波一波地从心底涌了上来。袭征并不喜欢杀人,这阵强烈到反常的杀意几乎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伸手扶住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低头看着已经蔓延到手臂上的魔纹,勉强压制住心头嗜血的念头。
    “魔剑……遗恨。”他低声念了一遍这次的目标,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这就是,魔剑遗恨的余威。”
    山崩的动静刚刚止住,又一阵巨大的动静从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袭征闭气凝神,向前掠去,一直到看到从一棵巨木后面转出的一张女人妖艳的面孔。这张脸并不陌生,他们两人正好同时出发,算得上是一路同行到魔境的。
    “颜思思。”他压着声音怒斥道,“你疯了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就不怕——”
    对方听到了他的声音,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袭征的话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戛然而止,他直觉不妙,下意识地向着侧面避开了一段,几乎是他落地的同时,刚才他站在的地方被颜思思整个儿压在了身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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